子受神识从锦囊之中一探而回,他满脸震骇地看着巫之祁,知道师父所言一点不假,这个小小的锦囊之中,居然真的存放着比国库多上数倍的财宝!
巫之祁平时总是自嘲自己是个穷光蛋,除了手中一杆枪和体内的玄涡神水之外,全无可以赠给他这个徒弟的宝贝,丹田中倒是还有几样威力极大的法宝,但那都是答应了别人,不能随便送出去的宝物。子受身为人族共主坐拥天下,自然不会在乎师父是贫是富,哪怕巫之祁真的一无所有,子受一国之力,难道还养不起对他视如己出的师父?
子受不介怀,不代表巫之祁就真的无所谓,他千多年前也是诸多河流水系中的霸主,虽不能说手握天下财富,但是富可敌国也不是假话。当年涡神宫宝库在五百年中收集来的金银财宝,连小潜也要啧啧称奇,巫之祁又是个出手阔绰,喜欢结交群雄的性子。从小穷惯了的他得了财宝之后不是敝帚自珍,而是挥金如土地用在发展涡神宫势力之上。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大的投入,涡神宫的势力才能在五百年间跻身洪荒前列,巫之祁也才有了个“千金难买涡神宫主一诺”的名号。
大手大脚惯了的巫之祁从龟山出来时候是真正的一穷二白,所以当年收子受为徒时的见面礼只能是体内仅存的三滴玄涡神水中的一滴。虽然这洪荒第一神水很是珍贵,但是以巫之祁的性格,亲自收了徒弟当然会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只是一滴玄涡神水是远远不够的。
只不过“两袖清风”的他何来的宝贝赠与子受呢?好在这次出门救烛子时他们洗劫了应龙的宝库,与烛九阴、祝融、白泽商量之后,他们留下了一半的财宝用作涡神宫重建的资金,另一半赠送给了子受。不然这个收徒时就留下的遗憾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弥补上。
仅是一半的财富就比大商朝五百年在人族大地上积累下来的财宝更多,更是让子受咂舌于应龙的贪财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洪荒有多少大富之人受到过那条贪财老龙的掠夺……
这个大红包可不是一般的厚重,就算子受是雄视天下的君王,也依旧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将锦囊小心收好之后,子受带着姜颐黄心瑶等人再次郑重行礼,拜谢几位长辈的厚赐。
烟花结束之时,子夜已经过去,新春降临人间,而子受刚才让辜季安排的酒席也已经准备妥当,几根明晃晃的牛油巨烛将万寿宫顶照耀地灯火通明,流水般的佳肴美馔依次端上台面,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烛九阴没感受过人间过年的氛围,此时他虽然双目失明,但是闻着酒肉香气与爆竹烟花的烟火味,听着“噼啪”作响的爆竹声,孤寂许久的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与亲切。而祝融上一次经历如此热闹的时候,还是上古时期诸多兄弟姐妹都还在世,巫族人才济济,汇聚一堂时才有这么喜庆。
因为缺少才会更加珍惜,白泽、敖千山与归元儿都是如此,在晦暗不明的夜幕笼罩下,每个人都珍惜着难得的团聚时光。
烛九阴辈分最高,坐在上首主位,左右坐着巫之祁与祝融,再往后排就是白泽与子受等人依次坐好。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子受与姜颐黄心瑶等人因为方才用过晚膳,此刻只是陪长辈饮几杯酒。姜颐酒量一向很好,几杯酒喝下去脸色只是微红,黄心瑶却是商人中少见的酒量浅薄,只是用小酒杯喝了四杯酒便小脸通红,晕乎乎醉倒在了桌上。
正在听烛九阴与白泽聊天的子受将身上深红织锦的大氅披在了黄心瑶的身上,防止她受了寒气着凉。
巫之祁看着众人团聚的模样心中很是安慰喜乐,只是醉眼朦胧之中,他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小潜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狐裘坐在自己身旁。他自己斟了杯酒,低着头饮了。巫之祁压下心中的思念,抬起头时又是笑容满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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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岁已尽,新的一年到来,朝歌城的街道重新恢复了繁华的模样。按照大商历来的规矩,大年初一所有身在朝歌城的皇室成员都要去青铜神树前祭拜先祖。子受的母亲已经在十多年前去世,如今皇室之中以皇叔比干为尊长,大年初一一早比干就到朱凰宫中去见了子受。一向喜欢穿一身黑衣的比干难得换了身黑红色交织的袍子,如今已近五十岁的比干虽然保养得极好,但是常年操劳国事依旧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痕,一头长发已然黑白交杂,他也不再像刚生白发时那样小心掩藏,而是大大方方地将黑发白发一同梳得整齐。虽然比干因为不能修行而不再年轻,但是他清贵威严的气势越发深重,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十多年前诚侯组织的那场叛乱被终结之后,大祭司一系与子受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当年大祭司亲手在诚侯手中的凤凰翎与从东海赶回朝歌城的子受中选择了后者,这便是将整个人族的命运与前途交到了子受手中。当年那件事之后,大祭司依旧是不问世事的姿态,只不过以少师商容为首的祭司一脉官员已经收敛了许多嚣张的气焰,再不敢与子受作对,本来一贯在朝堂之上与比干针锋相对的商容收敛了许多锋芒,见到比干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这让原来一直看不惯商容的子受多少看他顺眼了些。
祭祀如同往年般平稳地进行,大祭司这次却没有出现,毕竟这不是十年一次的重要周祭,只是由商容出面主持了这场规格很高,但是规模不大的祭祀。祭祀结束之后,浩浩荡荡的皇室人员随着子受的车架回到朱凰宫。姜颐与黄心瑶带着女眷回宫,子受、比干还有大司马殷破败向着朱凰宫前殿走去。殷破败虽然不是嫡系,但也是皇室一员,因此如今已经是地仙境界的他只要在朝歌城,都会与子受一同前往祭拜天地鬼神及先祖英魂。朱凰宫长阶之前天色方明,群臣就已经全部到齐,排列站好,彼此之间百年问好,金銮殿前环佩轻响,金玉振鸣,殿外还能隐隐听到一刻也不停的爆竹声,当真热闹非凡。
等子受坐上金椅,比干与殷破败站回队列之中,辜季手执拂尘走到御座之前,轻喝一声:“朝会开始!”,金銮殿上这才安静了下来,有事禀报的臣子纷纷启奏,内容倒是一如往常:太师闻仲又打了胜仗,赶着北莽境内的荒人离大商边境更加遥远。东边的东夷人还是死不悔改,是不是就要派出些人手来骚扰住在海边的臣民。至于大商南边,今年则安稳了不少,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一向习惯了生活在暖和天气中的南蛮活动不再像往年那般频繁……
子受一条条听着,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政令,这些臣子禀报的内容大多提前上疏,写好了案牍给他和比干审阅过,所以子受心中对大多数内容是有数的,只是在听到一个臣子的禀报之后,子受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韩卿,你将刚才的奏章内容再讲述一遍。”子受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台下那个已经准备回到队列中的年老臣子。
这位老臣名为韩广,在朝廷中担任司工一职已经多年,所谓“司工”,指的是总领天下建设与铸造一事的重要人物。他的平时职责主要是监造皇室及大臣的府邸建造,但是真正重要的地方在于司工执掌着整个大商所有士卒的兵器甲胄已经作战用到的器械的铸造。
如今已有耳顺年纪的韩广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司工,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亚相比干也对这位老臣多有赞赏之词,说韩广处事颇有稳健之风,工司交予韩广手中当可无虞。
韩广刚才禀报的内容倒不是铸造兵器或是要建什么东西,而是报告了天下各诸侯处产出的青铜与精铁资源数量。
这项汇报只是例行的禀报,韩广亲自查验过数字,知道手下臣子们汇报给他的数目没什么问题,但是陛下为何要提出异议呢?
老韩大人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有些颤巍巍地再行了一礼,回报道:“启禀陛下,天下各诸侯产出资源的数量分别是东伯侯姜桓楚……”
“直接说西岐的。”子受的声音有些凝重。
韩广愣了愣,想了下西岐产出的青铜与精铁数量,小心翼翼地回报道:“西伯侯姬昌,去年产出青铜二十三万斤,铁八百斤。”
说完后,拄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等着子受的后续问题,可是没想到子受听了这个数据之后居然没有再往下追问的意图,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韩广满腹疑惑地回到队列之中,朝会正常举行着,站在第一排的亚相比干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了子受的秘密传音,端坐高台之上的子受嘴唇微动,对着比干说道:
“王叔,西岐产出青铜的数目有问题,你朝会后来宫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