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湖水只是一瞬间就被后面用来的更多湖水冷却降温,原本苦苦支撑的雍檀感觉到的压力瞬间就小了许多。虽然水流疯狂地再往火炉之中涌去,但是如今那个火炉中诡异的吸力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至少不用再抵抗那股吸力,而只要抵御住涌进火炉中的湖水的水流之力而已。
看来辜季的判断是正确的,那股吸力的来源就是不停燃烧的火炉,当火炉中的火焰被这一湖之水熄灭之后,吸力也就凭空消失了!
先是极炽热的高温,如今又是冬日寒冷刺骨的湖水,如果雍檀不是天仙境的仙人,而是一般修道者的话,光是这一冷一热之间的巨大温差就会当他当即受到重创,更是会在以后的修行中留下祸根。不过好在他如今的身体已是仙躯,如同这把在高温与低温变换间依旧刚直锋锐的惊鸿长剑一样,温差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他适应了湖水涌进火炉之中的吸力后渐渐稳住了身形,他的水性虽然不如辜季,但是游泳浮到岸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辜季看见引水入洞这招起了作用之后也向他游来,一把手握住了雍檀的手腕。
雍檀此时体内的真气差不多都要在刚才的抗争之中消耗光了,温差虽然不能伤害到他,但是浑身脱力的空虚感与体内仍然存在的隐隐约约的灼痛依旧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得脱大难的雍檀来不及与辜季说话,辜季在水中就传音道:“动静太大,很可能引起守军的注意,咱们先逃。”
说完他也不顾雍檀的反应就把他背在了后背上,一手夺过惊鸿剑的剑柄,带着雍檀往水面浮去。
雍檀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终于抵御不住体内那种真气空乏的眩晕感,靠在辜季干瘦的后背上就此晕倒,而辜季在背着雍檀奋力往水面上方游去之时低头看了眼火炉。
水底昏暗莫名,原本还有火焰的照亮,随着最后一缕火焰被湖水熄灭,水底已经变得无比黑暗了,辜季接着最后一点火光往水底看去,只依稀能见到火炉之中仿佛烧铸的是几个大鼎样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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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南宫山不远的这片大湖名为雁鸣湖,大湖水草丰美,水面宽阔,在湖中生长的鱼儿也多,春夏之交,总有许多大雁在此聚集鸣叫,筑巢搭窝。夏日时分,周边的百姓去那些芦苇丛中一摸都能摸出几个大雁的蛋出来,这也是当地一处奇景,雁鸣湖之名由此而来。
这时节正是冬日开春的时候,离大雁北归还有些日子,平时雁鸣湖一向平静,湖面还微微有些结冰,不曾想今夜像是闹了水怪一般,大湖平静的水面渐渐泛起涟漪,最中心处甚至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变得越来越大,如果有人熟知雁鸣湖的水深,会发现这整座大湖的水面都往下降了些。
在远离湖心更远离南宫山的河岸边,本就微生涟漪的湖水一阵波动,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影从水中爬到了岸上。
这二人正是逃出生天的辜季与雍檀二人,辜季方才为了破坏阵法花了许多真气,在水中又憋气久了,有些难于呼吸。他一上岸接触到了新鲜空气之后连忙大口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平定了下来。
调息结束以后辜季转头看向身边半天都没有动弹的雍檀,面无表情说道:“你头发上还有条小鱼,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
一向有洁癖的雍檀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弹跳了起来,伸手在一头潮湿的长发中摸来摸去问道:“哪儿呢,哪儿呢?”
随即他就看到了辜季那张面无表情的苍白脸颊,不满地收回手,哼了一声,说道:“受了老半天罪,小爷这张帅脸都差点给烧伤了,歇一会儿怎么了。”
辜季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时候,赶紧恢复些体力,咱们准备离开这里,动静太大,守军一定已经发现问题了。”
雍檀听了辜季的话后,不情不愿地开始盘腿打坐,倒不是他不愿意早早恢复体力,而是经历了高温与冰寒的淬炼之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十分酸疼,此时根本连动都不想动。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二人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这雁鸣湖中心的漩涡到现在还在发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西岐方面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这儿虽然与南宫山隔得较远,但是对于那两个地仙境界的修道者而言,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全力追查的话,一会儿就能搜到这里,此时还是赶快恢复实力,远离险地为好。
“但是浑身湿透了很难受啊,我一身衣服都被那火炉给烧得差不多了,我先换身衣服。”雍檀蹙着眉头看向自己身上被烧出无数小洞的天蚕衣,摇了摇头说道。
辜季的那身紫衣也都湿透了,不过他出门没带多余的东西,此时想换也没法子,还是雍檀体贴他的心意,笑着说道:“出门夜行咱们早该换一身黑衣,嘿嘿,我这儿可早就准备好了,没曾想你说走就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正说着话,他就拍了拍腰畔的那个小锦囊,两身黑衣出现在了雍檀手中,雍檀拿起一身递给辜季,辜季一试,发现这黑衣不但材质上佳,还很贴合他的身子,应该是雍檀一听说要来西岐,就让族中裁缝赶制出来的。
把原来的衣服收入锦囊之中,他们二人迅速换上干爽的衣服之后确实舒服了许多,二人相对盘坐,各自控制天地灵气的流转,小心翼翼地吸取天地灵气,不让灵气的吸收引起其余修道者的警觉。
辜季正感受着体内的真气一点点恢复,实力也渐渐恢复,就见对面的雍檀突然睁眼,眼中寒芒飞现,握住惊鸿剑的剑柄,轻声说道:“来了。”
雍檀话音刚落,辜季也感受到了从远处极速而来的两股杀意,这气息分明就是那两个镇守南宫山的地仙,没曾想他们如此警觉又如此迅速,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了他们二人。
辜季此时刚刚恢复了些实力,而雍檀则是才受了重创,体力完全没有恢复过来,虽然空有天仙境界,可是此时他的实力怕是还不如这神完气足的两位地仙。
逃必然是逃不远的,体内真气根本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奔袭,就地一搏怕是还有些机会,二人互视就懂了彼此心意,雍檀的惊鸿剑重新出鞘,惊鸿剑剑刃在夜色中泛着隐隐红光。
辜季的气息则变得更加无法捕捉,仿佛凭空从这雁鸣湖畔消失了一般。
“大胆贼子,胆敢入侵我西岐南宫山国库,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一声暴躁的大喝如同晴空霹雳般在天空响起,雍檀与辜季二人刚做好迎敌的准备,那两个镇守南宫山的地仙就追击了过来!
两道流光从南宫山而来,在雁鸣湖湖面飞过,虽然地仙境还不能御空飞行,但是短时间内的腾掠是好比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的事,这二人不仅是为了追求最短的距离从雁鸣湖飞过,他们一路飞行,一路带动了无尽湖水!
等到这两道身影接近雍檀与辜季之时,他们身后的湖水已经如同银河倒垂,似大江挂于天际!
银白的月光将那二人与他们身后的水浪照得通透,一个光头大汉手舞大锤直冲而来,另一人则是道士打扮挥舞一柄寒芒四射的长剑,身后那条横挂于天的大江正随着他的动作卷起更多的水浪!
“轰隆”的水声与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给远不在他们巅峰时期的二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力!
可是雍檀与辜季从来不是束手待毙的懦弱人物,就在两个人携无穷声势前来的时刻,他们都没有减缓一丝吸取天地灵气的速度,反而体内丹田紫府疯狂地汲取周边灵气,尽可能在接敌之前多恢复些战力。
汹涌而来的天地灵气已经让雍檀酸痛的肌肉舒缓了许多,他庆幸刚才二人换了一身衣服,不然若是被这二人看在眼中传信出去,陛下安排他们二人前来的一片苦心就全都白费了。
不过既然你们这两个小小地仙敢追过来……虽然小爷现在没有恢复完全,但是收拾你们还是不在话下的!
雍檀从锦囊中又拿出了两个黑色的面罩示意辜季带上,辜季顺从地用面罩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雍檀这个家伙有时候还是比较谨慎的,辜季自己倒罢了,雍檀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容易辨认,只有用面罩遮掩住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既然遮掩了容貌与身材,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不过是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尊面前装神弄鬼?”雍檀口中说出的话已然不是他平时说话的声音,而是变得沙哑难听,虽然做不到伏渊阁探子那种以假乱真模仿别人的程度,但是来人必定不会将这个声音与平时堂堂正正,温暖他人肺腑的小雍大人的声音联系起来。
辜季则是动用秘法改变了喉部肌肉的运动,“桀桀”怪笑着不说话,一时间雁鸣湖畔阴风大起,恍若鬼哭。
前来的那两人也是地仙境的人物,在西岐可是被奉为国宝一般被供着的老祖宗,修行多年的他们并没有被这两个黑衣人的架势吓住,只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两个胆大包天想偷窃西岐国库的邪道中人。于是更加怒不可遏,这二人联手施为,几乎要将半个雁鸣湖的湖水都带动起来!
澎湃汹涌的水浪在那两个地仙的御使下凶猛地冲向辜季与雍檀二人,排山倒海而来!
就在这时,蓄势已久的雍檀与辜季在人生中第一次联手对敌,这两位大商朝的年轻天才一出手就是威力极强大的招式。雁鸣湖畔忽然卷起狂风,而狂风之中,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缓缓升空,他露在外面的双手猩红如同鲜血,一股磅礴的杀意凭空而起,直压向追击而来的二人!
这狂暴的风,狂暴的血,狂暴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