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小心谨行,趟浑水也要防着把自己卷进不复之地。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旦夕祸福。
入夜。今日天阴,日月无光。
京郊二百余里一处半大庄子,此时正承着灾祸。
上下几十余人杀尽,也没生出半点声响。
最后从主屋走出的女子一身灿烈火红,在这无光之地也极显眼,脸色是与之不符的寒凉。
右手中刃与夜同色,是潜于暗处之蛇,封喉于无形。明明刚取了性命,却连血都未沾上。
院中人长衫灰破,形容削瘦,看着年纪不大,开口呕哑如行将就木者。
“今天这单耗时久了。”
觉这声音刮耳,淡淡道:“怎么,所以把这一庄人全解决掉?嗯?”
男子笑容扭曲,“无事可做。东西到手了么?”
一卷画轴砸到怀里,清朗的女声已自远方高处传来:“自己拿着吧,城中休整。”
打开看一眼,见无误复卷起。正欲赶上去,无意中才见袖角上不查染上些血迹,嘀咕了句:“晦气。”
便也掠走,声音消散在死地。
……
两日后,左箫带着左五左七登了宁家的门。
办得热闹,车水马龙间人济济拥在大门外,排队奉礼入内。
“这得排到几时去。”见这里人颇多,不由叹了句。倒不是等不住,而是无聊。
一刻多才到近前,见那宁少主与一管家模样者同在迎客。
他注意到了左箫,绕过面前几人,神色略喜而来长揖道:“恩公莅临,快里面请。”
也不客气,直接跟入内。
“您来直接叫人通传便是,何必在外等。”边走着,宁黎笑道。
也得熟啊,况且多冒昧。心下此番想,面上不显,随口应声一并绕到堂上。
那两厮早于门口就被人领至别处去登计休息。
她听内里谈笑晏晏之声盛沸,立于堂外半步处,抬眼见一盛装妇人高坐,受着诸人赞贺。
“恩公?”这停得突兀,宁黎疑惑道。
回神:“无事。”
有人留神望向这边,毕竟来客众多,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左箫样貌出众,却非惊艳之类,胜在周正端庄。加上常年寡淡着张脸,身上裹件纹式都不繁复的玄袍。
敛了周身气势,扔人堆里也看不出什么过人处,况此时特意收蓄。
候在堂中,迎着各方并不锐利的目光。
宁黎走过去,俯在上首之人耳边,讲些什么,便见她含笑看过来点头致意,又与宁黎交代了几句。
左箫默然长揖还礼,寂然笼于四下笑谈声中。
宁夫人眼中善意明显。
“家母请恩公这边坐。”宁黎过来引她坐下。
原看她那几人目光就都收回去。
坐妥当,听少家主道:“您稍歇,黎还要去门前迎客。”
“少主自便。”略颔首,看他匆匆跨出堂去。
能上堂者不是身份高就是与主家亲厚,自己刚才进来,主家二人表现的样,估计在众人眼中就是这少主的朋友,被初为引见。
正好暂引不得注目,她打量起众人来倒自由。
四下坐得差不多,还有寥寥几个虚位以待。
姜若德未到。她也就再认识这么个人,且等些时候。
身后侍童正想上来斟酒,还未近桌子,便被左箫抬手止住了。
他知趣退回,却无意看到摆手那一下,袖上竟有灵力流动。
定神看去,整件都是鲛鳞,搀的是冰蚕丝。
这惊吓可不小,差点喊出来。
还当只是和少爷有交情,不想非富即贵。
他咽口唾沫,屏息凝神站好。
她自己倒酒浅酌,哪知道这些心思。
倒真不是贵人富户,不过是当年恰好杀只鲛,便暴殄天物自己用了。即能当袍子平素穿,又能防些刀剑暗器。
多实用,便宜别人干什么。
——当年正有个少年垂涎这鲛尸,买卖不成想动手,反叫她一剑拍进海里去。
和个笑话一样。
都是闲话。
这杯还没喝尽,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堂里忽的静了些,有人唰唰起身,主座上宁夫人也翘首而望。
左箫不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手上转着酒杯,坐得稳当。
果然待进来,众人一叠声打招呼:“神医。”
姜若德笑眯眯的,只管对从上迎下来的宁夫人互为寒暄。
二人是老友,此番述些闲话就邀入座。
他未应,问句:“不知曲州左家主到没有?”
此时诸人稍静,这一句颇为清楚响亮地入了四下耳中。
宁夫人虽不知其意,倒也不问,只指与看。
她方抬头,施施然站起身,嘴角噙着抹浅淡笑意,长揖一礼:“医师。”
“小友到了便好。”笑意更甚,拱手还之,才同夫人移步入座。
也不顾众人惊疑讶然的目光,脸上仍是淡笑着坐下。
姜若德挑得手好时机,隐隐推波助澜一把,即是立于半明半暗处,可直觑风起云涌。
复执起酒杯,生出些兴致去咀各人神色,少见地有些恶劣与玩世不恭。
密语传来:“小友以为今日这一出如何?”
“正合我意。”
看他明面上正与诸人谈笑风生,不由好笑,“医师一心多用也是好能耐。”
姜若德打哈哈:“毕竟行医多年,单是边问话边开方子都练得下。”
“如今有何指教么?”
举杯敬了宁夫人,仰头饮下。“少时必会出些风波,我在来路上见了一堆乞者,怀有鬼胎。”
一听就反应过来,“花子会?今日有什么好闹,如此多事?”
“若无事,你岂不是白走一趟。”他开怀地笑,解释道:“谁家办事允过叫花子入院了,故意做这难看。”
“医师看得通透。怎么不帮?”她打趣。
堂堂神医高深莫测回了二字:“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