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半晌,那笛声听起来依旧感觉很渺远,只是自打笛声出现之后,好像蝙蝠群吞食毒物的速度快了许多。
萧聪心里面虽然也焦急,但还远远没有到万念俱灰的地步,他虽然是个修士,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萧家人,萧家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保命,简单的、复杂的、应对各种情况的手段层出不穷,即使是这般境地,其实他还是有足够的把握带着众人逃出生天,只是代价实在是大了些,心里隐隐有些舍不得,所以还想静观其变,期待峰回路转,不到万不得已,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那些东西只有他有,用一块少一块。
虽然笛声听着没有距离上的变化,但萧聪知道那吹笛之人一直在向他们这边接近,只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显得十分悠闲,不管是敌是友,他好像都不急着对萧聪他们下手,看来胜券在握,对境况了如指掌。
萧聪觉得养蝠者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大湖,于是忍不住接连往湖面上观望,可过了很久,湖面都静的像一面镜子,连丝涟漪都不见。
半空中深灰色的毒雾变得越来越稀薄,萧聪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不再扭头,直接将目光定在了大湖之上,他自有他的算盘,他想跟那养蝠人做一笔交易,即使是花费比逃跑还要高的代价,也希望能从养蝠者这里买一张“通行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物皆有欲,万物皆有需,他觉得自己身上宝贝不少,说不定就有养蝠者需要的东西,只要让养蝠者认为他们的价值不是那么大,可能那养蝠者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这样算下来其实真的实惠得多,因为就算顺利逃走,不见得就不会碰上比这更大的麻烦,怕就怕那养蝠者是铁了心地要杀他们,但即使是这样,到那时候以他预备好的手段,依旧有足够的把握逃出这是非之地。
终于,湖面上出现了一道站在轻舟上的身影,远远看上去倒是人形,只是身材略显佝偻,须发皆是花白,身着极不考究的素白长衫,他站在一叶轻舟之上,正是摆着吹笛的姿势。
萧聪越看越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再次开启紫目,这才发现,那站在轻舟上的吹笛者,远看虽然是个人,实则是一只穿着衣裳的老猿,虽然站姿已经极像人族,但那野蛮粗犷的面容可是一点没变,可仔细看过之后萧聪又觉得,这张脸实在是太过平静,半丝天性的波动都没有,若是没有一定境界的心修,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副神情,萧聪对这位养蝠者竟越来越有兴趣了。
上空深灰色的毒雾被蝙蝠群尽数吞噬干净之后,笛声兀然停止,蝙蝠群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向着峡谷深处纷飞而去,这时候养蝠者的轻舟也终于靠到湖岸,他轻然一步跨到岸上,不急不缓地向着萧聪他们走来。
这一刻,除了萧聪,其他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眼前这名老猿,竟然也有通天境伪仙的修为,这是他们自离开平原之后遇见的第一名伪仙,最为可怕的是,这是一名灵智健全的伪仙,肯定远不像三头鸵鸟那般好对付。
老猿在冰蓝色的保护罩外停下脚步,目光在众人中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萧聪身上,他抬起右手,冲萧聪勾了勾手指头。
萧聪踌躇了,他知道老猿意思是让他出去,但人心隔肚皮,他还真吃不准老猿会不会伤害他,毕竟对方具有的,可是通天境伪仙的实力,而且看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他吃不透。
星流云又纳闷了,扭头低声问欧阳寻,
“他怎么知道萧聪是我们的头儿?”
欧阳寻摇摇头,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已经成精了吧。”
萧聪下定决心——名利危中去,富贵险中求,为了能顺利通过山谷,他愿意赌这一把,于是,他不顾除欧阳寻外其他人的反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防护罩。
幽女差点被气哭,对着欧阳寻埋怨道:
“你怎么不拦着他点,他平常最听你的了!”
欧阳寻苦笑,叹息道:
“对方的实力足够打破萧二十七将的保护,之所以没有动手,可能有别的原因,小聪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鸿翔小嘴微张,诧异道:
“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抬头再看向萧聪的背影,眼中意味难明。
萧聪走到老猿身前一丈外站定,恭恭敬敬冲对方行了个大礼,虽然不知道老猿能不能听得懂人话,还是说道:
“晚辈赵聪,拜见前辈,初来贵地无意冒犯,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老猿面色波澜不惊,动作上也没什么表示,后面的人见到这一幕,一个个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生怕出什么危险,其实他们这样也是瞎着急,萧聪这边要是真出什么事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还真是爱莫能助。
过了好半晌,老猿终于动了,虽然仅仅是冲萧聪点了点头,却让萧聪心里松了口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从老猿身上感受到半点敌意,对于老猿行为为什么这般古怪,他也不知道,但只要不出事情就好,至于其他的,理解万岁嘛。
可面对这样一只捉摸不透的老猿,萧聪接下来也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本来他想的是循序善诱地跟对方完成这场交易,吃点亏也没事儿,但现在看这无欲无求的眼神,好像这个想法有点画蛇添足,甚至是玩火。
萧聪静静地看着老猿的脸,发现后者的眼神中渐渐有了光彩,不是的那种,就是平平常常干干净净的活性,就像一池死水突然被豁开了池沿,渠水源源不断地涌进,将池子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新水换旧水,不多时间,已经是另外一番摸样。
“外面来的?”
老猿开口了,语言有点蹩脚,但吐字还算清晰。
萧聪点点头,
“回前辈,正是。”
“怎么进来的?”老猿的话听上去顺耳了许多,或许他曾经也能说一口流利的人言,只是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进而有了生疏和淡忘。
萧聪稍显迟疑,而后道:
“被人送进来的。”
“什么人?”
也不知怎么的,萧聪终于在这一刻从老猿的话里听出了一分情绪波动,但他还在强装镇定,没有露出半分心理的破绽,
“萧家人。”
老猿再次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
老猿给人的感觉重归平静,让萧聪刚刚提起来的心脏终于又放松下来,刚才老猿问什么人送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之所以有所迟疑,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目前情况来看,有能力进入大荒的除了轩辕家还有萧家,不知道这老猿跟这两个家族之间有没有什么渊源,善缘和过节,那可是截然相反的两码子事儿,万一选错了,面对一名伪仙,他们这群人不可能硬刚,思来想去,他还是愿意将宝压在自家之上,毕竟以他的了解,萧家一向恪守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从来不轻易与人结仇,更何况是眼前这般存在。
可幸,这一次他又赌对了!
“你们这一次来的人不少啊。”
老猿这句话,着实将萧聪吓了一跳,敢情萧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经常送人进大荒,这些事情他竟然不知道,震惊之中含糊其辞回答道:
“是,是,是不少。”
“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老猿转过头去,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萧聪扭头打了个手势,让萧二十七将撤去保护罩,一行人等呼啦啦跟上前来,一向小心谨慎的欧阳寻还是不放心,凑到萧聪身边小声道:
“小聪,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了?”
萧聪不由得苦笑一声,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欧阳寻扁扁嘴,不再说话。
萧聪怕怠慢了老猿,赶忙往前快走几步,到老猿身旁,恭恭敬敬道:
“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猿的语气还是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无名无姓,你叫我猿前辈就好了。”
萧聪一听,虽然觉得有点无礼,但恭敬不如从命,赶紧作揖叫了声猿前辈。
可老猿只是径直往前不紧不慢地走,貌似对萧聪此举并不感冒。
萧聪虽然不是那无事不献殷勤的势力小人,但现在总觉得该找点什么话题聊聊,借此跟老猿套套近乎,斟酌一番之后说道:
“此地有猿前辈职守,真是庆幸之极,猿前辈能把此地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真是让晚辈佩服,晚辈在此替主上谢过前辈。”
老猿语气平淡,
“我跟你们主上没有交情,你不用这样。”
萧聪又被吃了一惊,
“那前辈为何……”
“据我所知,萧家为大荒做了不少好事,我做这些,跟你们相比,不值得一提,而且,我也只能做这些而已。”
老猿的话让萧聪越来越纳闷 ,这时候又听见老猿自顾自地说道:
“说起来,他们送进来的人,你们还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之前他们都比较幸运,走到这边的时候我都能够察觉,你们这一次很不巧,正好碰上我潜心修习,所以来晚了些。”
萧聪觉得这老猿极是平易近人,于是大着胆子问,
“既然猿前辈并没有与他们正面接触过,又怎么能确定我们就是萧家送进来的?”
老猿兀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啊,虽然你跟他们不太一样,但我依旧能够断定你是萧家送进来的,之前有此一问,不过是觉得萧家跟轩辕家联合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萧聪情绪一时没收住,
“难道轩辕家也经常送人到大荒里来?”
老猿笑声有些阴冷,
“他们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轩辕家上一次进大荒,已经是好几万年前的事儿了。”
“您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萧聪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个这么无脑的问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老猿的脸色确实是有点不太好看,心境修到这般高度的人竟对此起了波澜,萧聪猜想这老猿跟轩辕家肯定有什么往事,具体什么往事他也没有那八卦的心思,只是希望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老猿没有立即回答,隔了半晌才问道:
“你是萧家的什么人,这一次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阵仗?”
萧聪打着哈哈,
“什么……什么人,就是跟之前那些一样的人啊,况且,这阵仗不算很大吧。”
“之前进来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圣哲,用来教化大荒族众,进来了就不会再出去,另一种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角色,终究还是要出去的,你还出去吗?”
“我……又不是圣哲,自然还是要出去的,再说,就我这样,哪点像圣哲。”正嬉皮笑脸地说着,萧聪面色忽然一僵,“等等,前辈你说有圣哲被送进来教化大荒族众,那教化的……是何种族众?”
“自然是人族,这里的兽族已经很难被教化了,人族,是大荒文明的最后一缕火种,不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我相信,萧家他们肯定也相信。”
听见这句话,萧聪他们都傻了,
“啥,这样的鬼地方竟然还有人存活,我勒个乖乖,您确定是正常人?”说这话的是星流云,这里面能如此口不择言的也就只有他,气得一直如惊弓之鸟般的幽女忍不住狠狠扭了他一把。
老猿并没有被星流云的情绪所感染,语调依旧平淡,
“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你们真的是被萧家送进来的人?”
萧聪一听这话,霎时间竟感到有点窒息,信誓旦旦道:
“千真万确,我们就是被萧家用一座叫伏界之铠的法阵送进来的。”、
老猿扭头看了萧聪一眼,笑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就凭他们几个,我就敢肯定你们隶属于萧家。”
“他们几个?”萧聪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老猿指的竟是萧二十七将,“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们的祖先本是大荒中的人族,后被萧家人带出,现在,又被你带了回来,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怎样的玄机。”
短短的时间里,老猿已经给了萧聪他们太多震惊,以至于萧聪再听见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时,心态竟有点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心态带来清晰地思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不是大荒中的人族都能继承上一辈的些许修为,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得以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中延续了下来?”
不出所料,老猿缓缓点了点头。
扭头再看萧二十七将,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脸,但那一双双裸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让萧聪严重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他们之前获得真学密法的山洞下方,几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眺望石台,老猿走在前面背对着所有人,却依旧能够察觉的几人的动作,好像他后脑勺上长了一双眼睛,
“你们已经去过那里了?”
萧聪没想到老猿有此一问,当然聪明如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老猿指的是什么,出神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去过。”
欧阳寻闻言脸色发青,变得很不好看。
“你们在那里得到了什么?”老猿接着问。
萧聪一想反正都已经说了去过那里,又如此在意,说啥也没得到老猿肯定也不相信,于是索性如实相告,
“在石壁上看到许多真学密法,只可惜我们都是武修者和仙修者,面对这样一座宝藏,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老猿笑了,这一次不再有丝毫冷意,
“你觉得他们是一座宝藏?”
“难道不是吗?”
“你既然是一名武修者,又何必对他们耿耿于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得了,毕竟精力是有限的。”
“前辈此言,晚辈不敢苟同,世上妙法虽有千万,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同源同宗之基亦是同理,以晚辈看来,那些壁画已经深入到真学最根本的精髓所在,其内涵的真理未尝不能用在武修和仙修之上。”
“你说的很有道理,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解,委实不易。”说着,老猿幽幽一叹,接着道:“那些都是我刻在上面的,即使对我来说,也依旧是宝藏。”
对此,萧聪早有猜测,所以并不感到诧异,也懒得佯装震惊,
“既然前辈曾在那座山洞悟道,为什么不一直住在那里呢?”
“那里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我不愿呆在那儿。”
“既然前辈不愿呆在那儿,为什么还在那里留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是为了纪念吗?”
老猿笑了一声,不带有任何感情,
“纪念什么?纪念那段痛苦的经历么?”
萧聪自知语失,赶忙纠正道:
“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我将那些壁画存留至今,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涉世未深,可能还没有这样的经历,生灵自打踏上修行一途后,这一辈子至少有一次是一生中最为难得的际遇,这一机遇往往是由自身制造,自这个过程中所创造的东西,所获得的感悟,甚至是所处的精神状态,都值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回味,因为那是最为璀璨的时光,如果一个修者能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成仙自然是指日可待,只可惜,至今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奇事,我也不能做到,于是我只能留下这些昔日印记,一来那些壁画中所蕴含的东西依旧有值得探究之处,二来在遇见难题的时候我总会去试图感受那种状态,借此解决我的难题。”
欧阳寻心生共鸣,有感而发道:
“就像我们小时候写的日记,每当遇上相似的场景,就会拿出来看看,亦或是为了保持初心,每当觉得自己偏离正轨的时候就从里面找回原本的自己。”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日记是什么,但我想这是一个不错的习惯。”
欧阳寻可能没想到老猿会搭理自己,受宠若惊。
老猿接着对萧聪说道:
“如果你对上面的东西感兴趣,我倒是愿意为你指点一二。”
萧聪哪能错过这等好机会,也不做作,赶紧作揖道:
“前辈不吝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老猿也不整那客套的说辞,当即将壁画上的内容娓娓道来,萧聪和欧阳寻听得极是用心,两人虽然不是修真者,可也并不是对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一窍不通,况且老猿是从那几幅人体构造图讲起,萧聪当日描绘此图时可谓是呕心沥血,所以此时记忆犹新,老猿所讲之内容,他都能在图上找到相应的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听懂十之五六,欧阳寻就更别说了,他对着那几幅图,可是钻研过好几个日夜,再加上之前在龟府攒下的底子,那丰富的表情变化,在外人看来,竟觉得他听得很懂,或许就像他之前说的,龟府出来的人,在不懂得情况下也能将知识以另一种形式牢牢记住,这就是他们龟府之人的本事。
时间过得飞快,又是日暮黄昏,老猿停下脚步,看了看暗淡的天色,山壁上的树影慢慢消失,红日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隐没到横亘在山谷另一头的险峰后,这条山谷狭长而笔直,中间连个弯儿都没有,好像是被仙人用巨斧直接从中间劈开的一般,只可惜山外有山,否则当日薄西山之时,残阳余晖尽数洒在山谷和两侧陡峭的石壁,定然又是另一幅壮丽风光。
老猿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低下头来,道:
“时间不早了,你们可愿到我的住处将就一晚?”
萧聪迟疑,说实话,他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因为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顺利了,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故事里那种循肉向前的老虎,最终要掉进猎人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
老猿忽而笑起来,
“不想去也没关系,只要还在这山谷中,你们便没有危险。”
萧聪还在纠结去还是不去,他害怕那就是最后的陷阱,可也期望借此将关系拉近后能获得更多的机遇,最主要的,是他想在大荒中留下一枚楔子,而这只老猿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可这样水过地皮湿的的浅淡感情注定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他隐隐觉得,老猿虽然看着沉静如水,但他的心里其实是十分寂寞的,他只是想找个人多说说话而已,
“前辈好意,我等却而不恭,只是怕人多事杂,给前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起居简单,你们做你们的就是。”
言罢,右手一挥,不多时,哗啦啦声从两面山壁袭来,并汇成一大片阴影,仔细看,是一只大蝙蝠的形状,蝙蝠阴影迅速下落,最下面的贴着地面,慢慢向着老猿匍匐而来,老猿一步登到大蝙蝠上,萧聪也不客气,紧跟着老猿登了上去,欧阳寻和幽女面面相觑,星流云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缓缓呼出,也跟着登了上去。
一行人尽数登上蝙蝠阴影,它开始缓缓上升,并在半空中微微变化,虽然大体上还是蝙蝠的形状,但却将众人的位置移到了中间,最后快速往西飞去。
萧聪大胆问道:
“前辈,这些蝙蝠都是你饲养的?”
老猿像个莫测高人般负手而立,头也不回,
“这个还用问吗?”
“您饲养他们是为了……”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不用吞吞吐吐。”
萧聪定了定心,道:
“我们之前发现了一大群高强古种被集体猎杀的痕迹,并在湖底发现了很多尸体,其上齿痕跟你饲养的蝙蝠很相似,这些,都是您的手笔?”
此言一出,星流云等人的呼吸紧接着便轻了许多,对当事人直接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对方可是一名齐天境的准仙呢,不想活了!
鸿翔抬头跟欧阳寻对了个眼神,从彼此的眸子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欧阳寻点点头,俩人精的状态倒是放松了不少。
老猿面色平静,回答道:
“他们的确是死于我手,但你不必对此而感到诧异,大荒本就是一个没有规则和约束的野蛮世界,比这更凶残的事情,你以后恐怕会见到更多,另外,即使他们修为再高,他们也是一群堕落者,死不足惜。”
“堕落者,什么是堕落者?”
“来之前,他们没有告诉你?”
萧聪摇摇头,
“没有。”
想到如此回答实在是太过单薄,怕引起老猿的怀疑,于是忙补了一句,
“它们只说大荒中多数生灵天性凶恶,让我们多加小心。”
老猿点点头,
“那就是堕落者。”
“那按前辈的话说,有堕落者便就有未堕落者,他们数量很多吗?”
老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自由民诞生之后发展很快,现在应该已经是个不小的群体了吧。”
“前辈说堕落者死不足惜,那自由民的力量飞速壮大对于前辈来说理应是好事,前辈为何叹息。”
“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萧聪笑了一声,
“前辈其实很想找个人说说这些陈年旧事吧,既然赶上了,就说说吧,前辈尽可一吐心中块垒,我们也能加深几分对大荒的了解,两全其美。”
老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仰头,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也不怕丢人了,姑且就将这些你们终究要知道的事情,提前告诉你们。”
顿了顿,他接着道:
“在大荒,我们把能够获得并保持自由意志的生灵称为自由民,将生来便已经迷失的生灵成为迷囚,将后来迷失的自由民称之为堕落者,萧家几次三番地从外面派圣哲到大荒中来,就是为了教化自由民,使更多的自由民能够保持自由的意志。
自由民有自己的区域,并长期跟堕落者还有迷囚作斗争,堕落者跟迷囚在大荒也有主要的活动区域,正如你们所见,靠近大荒边缘的平原上,形形色色的强大古种灵智都不高,那些都是迷囚,而从这里再往里,大多数都是堕落者,你们从这儿再往西走十三万里,就能到达自由民的主要活动区域了,至于自由名的活动区域现在已经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到了那儿你们自然会看到。”
说着,老猿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当年也曾是一名自由民,并一直以此为骄傲,只可惜,中间出了些事情,将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只能屈居在这狭长山谷中以猎杀堕落者为生,唉,一切都回不去了。”
萧聪若有所思,问道:
“屈居在此不断地猎杀堕落者,是您最后的倔强吗?”
老猿自嘲一笑,摇摇头道:
“不,我本不想猎杀堕落者,只是我没得选择,每隔一段时间,我便要施行一次大规模的杀戮,也正是因为这个,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与自由民殊无二致的我始终不能回到故乡,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去一次……”
听到这儿,萧聪的呼吸一时间也变得很轻很轻,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在他之前遇见的某些东西的某些方面,跟老猿的情况很像——忘生谷,猎城上空的药庐,里面封锁的神秘生灵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杀戮。
半晌没听见萧聪说话,老猿转过头来,看着失神的萧聪,问道:
“你在想什么?”
萧聪被惊醒,一双没有光彩的眸子缓缓聚焦目光并将其射到老猿的脸上,有稍加斟酌,才微微启齿,
“不瞒前辈,在外界,也有一处像大荒一样的地方,名叫忘生谷,忘生谷的中心是一间药庐,里面有几头神秘生灵,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在忘生谷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杀戮,我在想,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老猿终于不淡定了,
“哦,还有这种事?那忘生谷是从何而来?”
“本是独孤家和轩辕家搞秘密研究的地方,后被被弃之不管,慢慢就发展成了这副摸样。”萧聪定定答道,并一动不动地看着老猿的脸,他发现,在听见独孤这两个字的时候,老猿的神色有明显的变化,那种引而不发的仇恨,被萧聪尽收眼底。
“老猿跟独孤家之间,肯定有一段让他铭记终生的往事,老猿现在这副摸样,说不定就是轩辕家害的。”萧聪如是想。
老猿平复了一下情绪,重回到那种宠辱不惊的状态,缓缓道:
“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们,我知道你对此已经有些想法,对,你猜得没错,我这一身的本事,其实就是跟轩辕家学的,今天的一切,一大半都是拜轩辕家所赐,当年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入大荒,找到自由民的领地,是我毛遂自荐给他们做的向导,陪他们历经千难万险,最后却沦为他们的实验品,差点死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以为我死了,但我其实没死,非但没死,还学会了他们很多本事,这或许也算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些补偿吧。”
“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您?这不是恩将仇报么!之前老子还以为轩辕家深藏利器却与世无争,算得上是玄真界的一股子清流,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鸟!”星流云忍不住义愤填膺道。
老猿又是怅然一叹,
“这个问题我也纠结了很久,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我等性命根本就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吧,与他们的独门密法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怪只怪年轻时太过天真,不懂得人心隔肚皮的道理,妄把虚情假意当作知心之交,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照您这么说,您每隔一段时间所实行的杀戮是轩辕家给你留的后遗症?”萧聪又问道。
“这个……”老猿第一次如此支吾,“不是。”
“那是?”
“是因为火种,轩辕家用火种与我做实验,却没能把火种彻底从我身体里抹除,仅仅是因为那一点火星,它便利用我的生命诞生了新的火焰,与我成了这样一种畸形的双生状态,而我要做的,就是不断从别的生灵身上获得生命精华来滋养它,它不死,我便能活。”
欧阳寻纳罕,
“什么样的火种,竟然有如此手段,还能自行繁衍,前辈你是不说错了,救活你的不是火种留下来的那点火星,而就是火种本身。”
老猿摇头,
“这件事不会错,我身体里的火种,直到现在才具备初步的灵智,跟当年独孤家所用的火种截然不同。”
“前辈如此纵容于它,就不怕有一天被它反噬?”萧聪情深意切地问道。
老猿眼神黯然,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曾经有一位圣哲告诉我说,只要我能先一步达到真仙境,就能摆脱它的束缚,在此之前,一定要保持纯净之心,免得它受到污染。”
“前辈已经见过人族圣哲?”萧聪睁大眼睛,貌似对此分外诧异。
老猿点头,而后娓娓道来,
“已经忘记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抱着有朝一日能回到故乡的幻想,可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迟迟不敢,只是有时候会潜伏到附近看看,直到有一天,正好赶上自由民的居住领地发生巨变,一大群堕落者突袭自由民居住领地,里应外合还劫持了那一代的圣哲,我在中途埋伏,将那一群堕落者尽数击杀,救下本就日薄西山的圣哲,本想将其直接送回自由民居住领地,但想到那里不一定有比我医术高明者,于是便暂时带回了自己的居住地,打算将其医好后再送回去。
我使出毕生所学来医治圣哲,终究是将其从阎王殿抢了回来,我虽不是自由民,但圣哲一点都不嫌弃我,他教授了我很多经世致用的东西,那是我记忆里难得的温暖时光。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将圣哲医好之后,我便将他送回了自由民的居住领地。”
接着,老猿又补充道: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那一次之后才开始坚信萧家,萧家开始往大荒送人远在我出生之前,当年还在自由民居住领地的时候,就已经瞻仰过圣哲的风采,只是没有如此亲近的接触。”
“您救了他们的圣哲,他们就没有挽留您留在那儿?”
“留自然是留了,只是我知道自己是非常危险的存在,所以不敢留在那儿,火种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它既可以给人带来希望,也会给人们带来毁灭。”
“关键还是拥有火种的人如何使用,不是吗?”
“圣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今天来见你们,确实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欧阳寻眉头紧皱,又在挠额头,
“按理说,这样的事儿太不可能实现,毕竟火种这种东西实在是稀有,纵观历史,漫漫长河中有据可查的火种其实也没出过几朵,火种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诞生,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轩辕家只要重复做这个实验,火种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他们还不反了天了,所以我觉得,前辈您是身上的火种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留下的,会不会是轩辕家故意留给你的?”
“你的意思是……”
这一刻,萧聪跟欧阳寻估计抱有同样的想法,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猿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你是说直到现在,我依旧还在轩辕家的控制之中?”
欧阳寻点点头,
“依晚辈来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在这之间存在一个悖论。”
“什么悖论?”
萧聪和欧阳寻看向鸿翔,齐声问道。
鸿翔无有闪躲,大大方方回答,
“火种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被用来作为控制的手段呢?以轩辕家的本事,想要控制一头生灵,比这划算的办法不有的是?何必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更何况,前辈被他们迫害时,修为尚低,只要那时候在前辈的根脚上做点文章,肯定能起到比火种还要好的效果,毕竟火种这玩意儿极不可控,稍有不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欧阳寻闻听此语,深以为然,
“鸿翔说的不错,即使是对于轩辕家这种深不见底的大家族来说,火种依旧是个可遇而不可得的好东西,据我所知,整个轩辕家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三朵火种而已,确实不可能将其中任何一朵用在远在大荒中的一名自由民身上,即使这名自由民有成为真仙的资质也不可能,因为一朵火种的控制权对于轩辕家来说,远比一名真仙有用。”
问题探究到这儿,让萧聪愈加疑惑,
“那前辈身上的火种是从哪儿来的?”
星流云在一边自以为是地咧咧道:
“哎呀,你们把这个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说不定就是碰巧遇上了。”
没有人理会星流云的疯话,欧阳寻挠着额头,皱眉道:
“会不会火种之前就已经在前辈身上了,轩辕家只不过是让它显化出来了而已。”
老猿轻轻捋了一把颌下银髯,若有所思,暗淡的眼神渐渐有了些别样的光彩,大抵上是因为想起了某些特别的事情,只是他久久不予相告,萧聪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又过了不久,蝙蝠开始下降,看来这里就是老猿暂居的地方。
群峰林立,陡直尖峭,虽然在高度上跟山谷两侧的山峦不相上下,只是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单薄,更别说什么雄奇瑰丽了。
此处已经远离山谷,且正好在山谷的正西面,算起来倒是帮萧聪他们节省了不少脚程,老猿的暂居之处就在这群峰中不起眼的一个山洞里,洞口朝阳,洞里面东西不少,却井井有条,最里面是一张软榻,东边是几排架子,上面尽是些瓶瓶罐罐,西边放着一张六尺见方的几案,其上尽是杂物,几案左面放着一只丹炉,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几案右边也有一个架子,放着上下三排形式各样的刀具,寒光熠熠,一看就知道经常打磨。
一行人在山洞中站定,略显拥挤,老猿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各位请自便吧,咱们各有各的习惯,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说完,就要往一边走。
萧聪笑道:
“前辈如不嫌弃,一起吃个饭如何?”
老猿转过头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不嫌弃,不嫌弃。”
他低下头,少顷又将头抬起,笑道:
“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我去准备点东西,咱们一起享用。”
萧聪拱手作揖,
“谢前辈赏光。”
然后转脸对其他人吩咐道:
“开始准备吧。”
正说着,便已经将一应食材和炊具从弥芥中取了出来。
众人虽然不知道萧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依言而行,冥乌族兄弟到外面找了几根粗大干柴,欧阳寻将火盆架在洞口,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那干柴被点燃后烟竟全部往外走,烤肉的自然还是鸿翔,煮茶的自然还是尹诺,幽女询问萧聪,在得到应允后从龟壳中放出了早在被蝙蝠袭击时藏起来的黎牧,萧聪还破例取出了几坛好酒,也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疯。
大概是察觉到洞里突然多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气息,老猿往幽女这边看过来,这一看,竟挪不开眼了。
虽然萧聪跟老猿的关系渐渐亲密,但队伍中不曾有一人放松对老猿的警惕,萧二十七将已经将右手扣在了兵器上,星流云暗地里蓄力,随时都能爆发出一身的龙鳞,幽女抱紧黎牧,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戒备,萧聪心里忐忑却面带微笑,故作镇定道:
“前辈这是怎么了?”
老猿回过神儿来,轻轻呼出一口气,颇有几分心有余悸之感,
“这块宝玉,你们是从何而来?”
大家本以为老猿刚才的异样是因为识破了黎牧的身份,闻知是对龙玉感兴趣,心里面却依旧不能放松,不但不能放松,反而愈加紧张了几分,因为若是老猿对黎牧感兴趣,关键时刻大家还能来个丢车保帅,可若是老猿跟被称为谪仙的天道翁有旧怨,现在恨屋及乌,那事情可就有点难办了。
萧聪稍作斟酌,最后取了套折中的说辞,
“临行前萧家主上给的,说在大荒中会有大用,前辈认得这块宝玉?”
老猿点头,目光沉重,
“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记错,曾经有一位仙人,真真正正的仙人,身上配带的就是这块!”
“那前辈与这位仙人……”
“上仙之恩,没齿难忘,”老猿激动道:“若不是蒙上仙指引,我绝不可能有今天,上仙曾经嘱咐我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只是今日见到这宝玉,一时没能忍住,就……”
说着,竟有些懊悔。
萧聪笑了笑,又问:
“前辈可知道那位上仙,进入大荒后又去了哪里?”
老猿面色疑惑,
“我见到上仙时,上仙正从大荒往外走,想来应是到外界去了。”
“那前辈可曾在那上仙身上见过这东西?”萧聪右手一番,将诛仙剑取了出来。
老猿只是看了诛仙一眼,便摇头定定回道:
“不曾见过。”
萧聪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将诛仙收起,道:
“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顿了顿,话锋一转,
“前辈之所以长居在此,也是受那上仙的的指引?”
老猿点点头,
“上仙说此处草木丰茂物种齐全,让我多养些蜂蝶,采百花之蜜长期饮用加以调理。”
萧聪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心里想着——旁敲侧击故弄玄虚,果然是那老头儿的行事风格,这地方绝对有一种东西能够帮助到老猿,要不就是老头在这地方做了什么手脚,反正绝对不是靠饮食花蜜实现,老头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借着这个噱头规范老猿让他修心以防他脱轨,虽说是善心,可将人家直接困在这儿也真够损的。
见到萧聪又在出神儿,老猿吃不准萧聪在想什么,可那宝玉与上仙所配确实是同一块,这一下,连萧聪的来路他也有点吃不准了,不过照他的性格,想不透的事情就不想,够不到的事情也不勉强,于是一句话也没说,转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聪对老猿的离场无有察觉,几经试探,他已经确定老猿对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他在想的是,老猿遇见的竟然是正在往外走的天道翁!师父他老人家到大荒来干什么?
老猿刚才说他见到的是真真正正的仙人,这个字眼萧聪虽然没有进一步深究,可并不代表他没有留意,别人可能不知道那片禁忌之林的厉害之处,他可是知道——看似森林,实则天堑,就算是灭天境的真仙,没有一定的手段,也不可能从中穿过去,因为当年布置这片禁忌之林就是为了阻止大荒的仙人去东边造次。
“可师父他老人家又是凭什么在禁忌之林中自由穿梭的呢?这之中难道有萧家的帮忙?”
他不知道,但这意外之喜却让他放了心,至少目前来看,他们是绝对安全的,这路线是由师父他老人家规划,又正好碰上曾经受他恩惠的人,看,这难道不是有心的安排吗?
烤肉未上桌之前,老猿提前将一只密封的坛子和一盘干巴巴的根状物放在桌子上,接着又去忙活其他的,烤肉上桌后,大家便也都围桌坐下,只是气氛略有些古怪。
老猿作为东道主,却一直没什么表示,萧聪通情达理,起身为大家碗里斟满酒,顺便行了个酒令,酒令过后,一桌人举杯共饮。
众人开始分食烤肉,懂事的鸿翔挑了一块最好的孝敬老猿,却被老猿婉言谢却,
“你的好意的心领了,但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大荒中的生灵,即使是最卑微的凡兽,我劝你们也别吃,因为那会招来无妄之灾。”
萧聪苦笑,
“不吃他们我们还能吃啥,天天啃干粮,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老猿定定地看着萧聪,问道:
“这些东西,你们吃多久了?”
萧聪大大方方回答道:
“快两个多月了吧。”
“这么长时间,你们就一点不适都没有?”老猿脸上满是狐疑。
大家配合地面面相觑,而后相继摇头,
“没有。”
老猿难得皱眉头,捋着胡须自言自语,
“怪了,我竟也没在你们身上发现堕落者才有的气息,可你们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多迷囚,这是为何?”
关于知神玉的秘密,萧聪不说,谁也不多嘴,于是就继续配合着演戏,那一双双迷惑的小眼神,仔细看,竟没一人漏出马脚。
想了半晌,老猿终究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于是丢了一句“大概萧家已经参透大荒迷囚的秘密,在你们身上使了必要的手段”就此作罢。
老猿请众人吃盘子里的根状物,萧聪带头食用,老猿请众人喝坛子里的不明浆液,萧聪也是带头饮用,好像萧聪对这老猿已经没有半点防范之心,这让老猿禁不住地心中欢喜,以至于不多时便表现在了脸上,
“小子,你知道吗,你们可是我这儿的第一批客人,在你们之前啊,我也曾想邀请萧家派来的圣哲到我这儿来坐一坐,可他们不像你们,他们见了我就想跑,还以为我跟那些迷囚一样,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终究是跟自由民不一样,所以也就再没有过这样愚蠢的想法,只是守在这条山谷外,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尽一点自己的心意了。”
“那今天前辈怎么又想直接接触我们这些外来人了呢?”萧聪一边斟酒,一边扭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猿的面色倒是一本正经,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火种指示我要我去见你们,萧家人已经从这儿路过不知多少次,它从来没有这般反应,今天有了这般反应,我还以为路过的是轩辕家人,本来我是带着杀心去见你们的,可一看到他们几个,我就又犹豫了,我还误认是萧家跟轩辕家搞在一起了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星流云见老猿这般作态,以为对方不胜酒力,于是动了歪心眼子,带头向老猿敬酒,老猿来者不拒,堪称豪饮,不多时,初见时那种高深莫测的风范便荡然无存。
酒酣胸胆开张,最高涨处老猿伸手从怀里摸出两本皱巴巴的古籍递给萧聪,左摇右晃大着舌头说道:
“今日能与小友一会,实属三生有幸,小友不是对老夫的真学感兴趣吗?喏,拿着,老夫毕生所学都在这里头了。”
萧聪脸上是不失礼貌的微笑,
“前辈,如此贵重的东西,晚辈怎么好意思……”
“打住,打住,”老猿手舞足蹈,“给你了你就拿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者赐,不可辞,你要是不收起来,那就是看不起我,拿着,不谢。”
老猿说完,将杯中酒有一饮而尽。
萧聪看老猿是真的喝高了,不接受吧,肯定要纠缠不休,接受吧,又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说实话,他心里倒是真心稀罕这两本玩意儿,可君子爱宝,取之有道,无功不受禄啊。
萧聪脸上的踌躇之色,欧阳寻看的分明,捣捣萧聪的胳膊,怂恿道:
“想什么呢,赶紧收起来!”
萧聪咧嘴苦笑,
“这样……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长者赐不可辞,人家猿前辈一片心意,你怎么能不知道好歹呢!”
将萧聪还是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欧阳寻心生一计,对老猿道:
“前辈,来而不往非礼也,您送我们宝贝,我们却之不恭,我们送您宝贝,您可一定得收下啊。”
老猿的情绪被再一次拉高,
“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
欧阳寻右手一翻间往旁边一撇,一只三足两耳的紫金炉鼎砰然落地,看得老猿两眼放光,顺手一招,那两尺来高的炉鼎便飞到了他手上,对于这炉鼎,老猿是越看越喜欢,嘴里边不断念叨着,
“好东西,好东西!”
兴奋之际竟抱起身旁的酒坛咕咕咚咚地喝下了下去,终于支撑不住,抱着炉鼎躺在地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