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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杀,不杀?
    中阳王宫,中阳公林喾端坐在王位上,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是朝中三公,这些人跪坐在那里足足有一个时辰了,刚才在朝下的时候吵闹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什么腰斩车裂,什么五马分尸,甚至还有主张给公子飞用上上古纣王的酷刑炮烙,方解大王痛失爱子之恨,其实他早就忘了公子飞也是大王之子

    可是现在在朝堂之上中阳公向他们问主意的时候,却又个个三缄其口,互相推诿。林喾冷着脸终于不耐烦开口问道:“诸卿,此事如何处置?”

    三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大王心意,都不敢说话。中阳公林喾见他们如此,看着中间领首一人道:“司马僖,你说说。”

    司马僖,帝丘国人,任中阳相邦,中阳国三朝大臣。身材枯瘦,一双细长眼睛眯着,仿佛永远睁不大;颌下一缕山羊胡子总是给人一种多谋之感。他是朝中诸卿之首,见中阳公林喾问他,咳了一声才道:“大王,公子昊和公子飞兄弟相争,本是大王家事,微臣等本不敢置喙。然既蒙大王垂问,微臣便发表一下愚见。公子飞不学无术,性格暴戾,不过兄弟间比较艺业,居然就伤人性命。大王以仁孝治国,兄弟如手足。若是大王放过公子飞,何能服众?将来若是公子飞执掌高位,只怕屠戮甚重,兄弟相残。”

    林喾看看其他二位,其他二人互相看看,又看看司马僖,同时伏地奏道:“臣等附议司马大人之见。”

    林喾不置可否,心中一叹,“嗯”了一声道:“你们下去吧。”三公悄悄退出朝堂。

    下朝后,中阳公林喾来到慧姬夫人房中,慧姬率众起身迎驾,可是中阳公已经看出慧姬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好长时间。

    进门后,中阳公一时不知该怎么样向慧姬夫人说话,事情过程慧姬夫人也都知晓,现在也就是看大王怎么样处置飞儿。林喾背负双手,在慧姬房中慢慢来回走着。

    慧姬跪坐在一边看着林喾来回走动,不由眼泪又流下来,哽咽道:“大王,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中阳公自然知她心意,微微颔首道:“你说吧。”

    “臣妾自十五岁从帝丘国来到中阳,跟随大王也二十年了。二十年来臣妾一直精心服侍大王,不敢稍有懈怠。大王待臣妾也是恩爱有加。只是二十年来,只出飞儿一子,再无后续。飞儿顽劣,平日里不讨大王喜爱,这次又打死十一公子昊,闯下弥天大祸,本应处置。只是臣妾只有一子,日后大王一旦山陵崩,臣妾却又靠谁?呜呜。”说着,慧姬又哭起来。

    林喾看着犹如带雨梨花般的慧姬,心中一动,但他还是忍住了,说到:“夫人无需多言,本王自有公断。”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慧姬瞧着林喾背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流下来。

    中阳公重新回到朝堂,还是左右不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失去了瑞儿,心中也是痛惜,蕊姬(公子绍和公子昊的母亲)那边却在逼着他严惩凶手,慧姬这边又楚楚可怜。中阳公也不是会被女人左右的,甚至不会被自己亲情所左右的,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便是能振兴中阳。

    本来他在林飞身上看到这个希望。从他在誉苑这一段时间的突出表现来看,他的天赋可以说是在众公子之上,甚至太子重楼儿也不及他,若是将来他和重儿携手,说不定真的能闯出一番天地,在列强之中赢得一席之地,这次若是杀掉飞儿,那可就太可惜了,自己的强国梦恐怕难圆;可若要不杀飞儿,那就和自己一贯主张的兄弟和睦,手足相帮的主张相悖,朝中阻力也会很大,刚才以司马僖的三公便可代表朝中群臣的声音。

    大监进来悄声道:“大王,太子求见。”

    林喾心道,听听重儿的意见也好。微微点头,大监退下,不一会儿,太子重楼命人将一大捆竹简抬进王宫大殿。中阳公林喾看着这些竹简,问道:“重儿,这些都是什么?”

    太子重楼奏道:“这些都是这几日大臣们的奏章。”太子监国,林喾有时候会将一些文件交到他手中处理,以培养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所以在他那边也会有很多奏章直接送过去。

    “哦,都说些什么?”林喾看着这如小山般的竹简似乎有些心烦。

    “都是在议论十一弟与十四弟之间的事情。”拜首道,声音沉稳,颇有太子威仪。

    “都怎么看啊?”中阳公是语气显得很寂寥。

    “大臣们也是意见不一,有三成以上希望宽恕十一弟,有七成要求严惩。”太子头微低,双眼瞧着地下,措辞简短而严谨。

    林喾又转首盯着下边的太子重楼问道:“那这件事你怎么看?”

    太子重楼眼睛仍是望着地面,“两边都是臣之弟,如此大事,儿臣实在不敢置喙!”

    林喾盯着太子重楼“唔”了一声,心中有些失望。太子重楼将这些奏章送进宫里来,其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可是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实在有欠君王风范。“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喾的语气中忽然有了疲惫之意。

    太子重楼躬身退下,林喾站起身来,大监问道:“大王可是要出去走走?”

    林喾想了一阵,终于说:“备车马,去誉苑。”

    誉苑。端木鸿弢寝室,光线昏暗。面前摆着一盘散乱的棋局,但显然很长时间二人都未下子。端木鸿弢和中阳公林喾相对而坐。许久,林喾才道:“连日来,太子大臣给本王连上奏章,要求严惩十四公子飞,先生怎么看?”

    端木鸿弢沉默一阵,看着中阳公道:“大王似乎不想杀公子飞?””

    林喾绕开这个话题没有回答,又反问道:“以先生之见如何处置?”

    端木鸿弢慢慢长身,问道:“不知大王是想做一个守成之君,保住现在的安逸荣华,还是想励精图治,摆脱现在僻壤小国,为人欺凌之状,以作鸿鹄之飞?”

    林喾问:“前者如何,后者如何,愿先生不吝赐教。”

    端木鸿弢道:“若是前者,大王杀公子飞即可。”

    “这却又为何?”林喾似乎有些不明白。

    “大王以仁孝立国,公子飞却逞凶杀死其兄。太子群臣都主张杀羽。公子飞从前不过一个纨绔,声名恶劣,大王杀羽,可平其愤,使上下和睦。太子才华出众,胸有城府,将来必能保大王江山无虞。”

    “唔,若是后者又如何?”

    端木鸿弢良久才叹口气道:“这恐怕对太子不公。”

    林喾奇道:“这却与太子有何干系?”

    “公子昊与太子交好,恶公子飞。太子才极力主张严惩公子飞。公子飞才智胆略都胜过重儿,我看他志向远大,绝非久甘人臣的池中之物。大王若是放过公子飞,无异于为太子树一个强敌,这对太子以后主政却是极大不利。”

    中阳公盯着端木鸿弢眼睛问道:“那先生可是也主张杀公子飞?”

    端木鸿弢慢慢摇摇头道:“否!大王可曾记得二十年前,大王披肝沥胆,手持三尺青锋,将我中阳国起死回生之盛举?”

    林喾眯起眼,似乎又回忆起二十年前自己金戈铁马,纵横驰骋,将一个被异国灭绝的中阳国起死回生的壮举。这中阳国前身乃是北方狄族鲜虞部落,三百年前立国。历代君王有雄才大略者,励精图治,中阳国曾经成为北方盛极一时的强国。后来却被魏国大举进攻,被灭国。是林喾用三尺青锋硬是从一片废墟上又从新建立起一个中阳国。

    林喾点点头:“这个自然记得。”

    端木鸿弢道:“大王当年,披坚执锐,豪气干云,杀伐决断,出生入死才创下这一片宏图基业。可是,中阳国在列国之中仍是孱弱不堪,备受魏赵燕国之流大国欺凌。大王若是能忍下,当然可保眼前无虞。现今这些大国为了存身不灭或称霸一方,相互之间攻城略地,战祸连绵,自然顾不上中阳这一个无关大局的小国,或许能暂且苟延残喘。可一旦尘埃落定,某一大国独自坐大扫灭六合,必然要将诸如中阳、宋、卫之流一统宇内。到那时中阳只怕也就成为过眼云烟。”

    “大王若是不甘如此被人碾作齑粉,就要使中阳国强大,改变被人鱼肉之局。这却不是一日之功。大王虽然春秋正盛,但将来一旦山陵崩,何以为继?遍观大王诸位公子,太子守成足矣,若要开疆拓土,却是力有未逮。二公子吿温驯无大志,四公子绍刻薄阴狠,十一公子昊浅薄无福,已然身死,皆不能继承大王伟业,其余公子皆不足道。唯有十四公子飞,虽然从前不学无术,但最近可是改良不少,他有天资聪敏,颇似大王。特别是,大王在校场之上可曾发现,在他身上有一种天地不惧,一往无前,唯我独尊的霸气。这正是大王所需要的啊!”

    林喾沉思良久,长身一揖道:“谢先生指教。”

    ……

    阴暗潮湿的司寇刑狱大牢,是关押国家重要犯人的地方,比别的地方的监牢更让人心生胆怯一些,那些狱卒一个个都像凶神恶煞,地狱的小鬼。钟儿和钘儿进来的时候都不由得浑身打颤,多亏钟儿事先准备好了金子,天下的恶鬼也都一样,有一句话说叫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狱卒见了黄澄澄的金子也不由得喜笑颜开,对钟儿和钘儿的态度好了很多。当听说是探望公子飞,也不由得挑起大拇指,盛赞公子飞出手狠辣,是条汉子。

    钘儿和钟儿带着食盒来到公子飞的号房,扒在牢房的栅栏外哭哭啼啼。这间牢房条件还算不错,有一张木板上面铺些干草,有被褥,地下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盛水陶罐,一个陶碗,想是因为十四公子飞才专门准备的。公子飞是王子,一般狱卒也不敢得罪,人家也没有定罪,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有朝一日他翻身了,自己这条小虫子还不够他两根手指捻的。

    公子飞躺在床上,左腿翘起搁在右腿上,双臂枕在脑后,两眼看着牢房顶上,仿佛那里有一个绝色美女在出浴让他欣赏,好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钘儿道:“公子,你怎么也不着急,外边人都说,公子这次凶多吉少,三公、太子带着群臣给大王上奏章,要求严惩公子。”说完,又哭起来。

    钟儿也是红红的眼睛道:“是啊,公子,昨晚慧姬夫人去求大王,大王不许,夫人哭了一个晚上,嗓子都哑了。”

    林飞悠闲道:“行了,本公子还没有死,哭什么哭。哦,对了,你们都不想公子死?”

    两个小姑娘奇道:“谁愿意死啊?”

    林飞左脚一晃一晃,一会儿才道:“那回去告诉夫人,我死不了。”

    正唠叨着,突然听得牢狱外有人大声喧嚷:“大王上谕,公子飞接旨。”

    接着便有人大步走了进来,是中阳国身边的大监,牢狱里所有官员狱卒都跪下,林飞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带着钟儿和钘儿接旨。

    “大王上谕,公子飞与公子昊较艺,逞凶杀人,本应严惩,念其年轻初犯,又是无意失手,故从轻发落。着其待罪思过,在老师端木鸿弢门下严加看管,不得大王之谕,不得私自出门。”

    大监念完中阳公谕旨对林飞笑着说:“公子,你这就没事了,可以出狱了。只是今后一段时间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了。”

    林飞道:“谢公公了。”

    宫人走后,林飞对钘儿道:“怎么样?我说死不了吧。还不给公子快点收拾东西,离开这个鬼地方。”

    钘儿高兴的一颠一颠的收拾好东西,说:“公子快走吧,慧姬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二人一出大牢门口,就见不远处一辆马车,马车前排坐着慧姬,见他们二人出来,钟儿早就跳下车来,拉着林飞的手就走。上了车,林飞坐在前排慧姬旁边,钘儿钟儿坐在后排。慧姬拉住林飞的手,左看右看,连身说道:“瘦了,瘦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林飞道:“没什么,只是这几天可闷死我了。我要回去好好洗个澡,吃顿好饭美美睡上一觉。明天还要到誉苑报到,今后可能一段时间回不来。”

    “是是,热水已经准备好,饭菜也准备好了,就等你回去,梁伯,走吧。”

    慧姬喜极而泣,梁伯鞭子一甩,马车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