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柳先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从聊斋中找一千个妖怪来回答这个问题估计会得到一千个答案。
但鼠一敢确定,这一千个答案中绝对不会有“柳先生是个患有晕血症的人”这个答案。
不,即使找出一万个,估计也得不到这样一个答案。
鼠一同样确定,如果自己将这个答案告诉别的妖怪,也绝对找不到哪怕一个赞同者。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句话出自柳先生自己的口中,鼠一同样会对之嗤之以鼻。然而此刻,他只能摸着鼻子说道“我也挺尊重你的,那我们可不可以不打这一架?”
柳先生摇头“不光你不想打这个架,我也不想打。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找一个不打这一架的理由。”
鼠一笑了“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柳先生看着鼠一的眼睛,神色淡然,吐字清晰。
但其说出的话却让鼠一在瞬间红了眼眶。
“因为我答应过陆白,要照顾好你。他说你看似在几个师兄弟中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但其实你的心肠最热,也最为感情用事。等他死后,你一定会向我复仇。他说我肯定解释不通……”
一股磅礴的灵气瞬间从鼠一的身上爆发出来。
灵气产生的强大压力将此处的水面都压下去了整整一丈的深度。
多亏此时刚好没有船只,不然光这灵气爆发产生的余波就足以将那些船只压进不知有多深的江水中。
随后,鼠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飞快地将这股磅礴的灵气在一刹那的时间内就凝聚为一颗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然后舞动着双手将之拨了出去。
这些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在飞往前方的过程中却暴露了其真实的本质。原来这些看似毫无威胁的金色光团似乎蕴含了极大的重量。它们呼啸着划过半空,产生的波动不仅让浩渺的江水大量被蒸发为水蒸气,更是让此处的空间都变得隐隐扭曲起来。
而这大量的水蒸气瞬间让原本视野开阔的江面变得雾气蒙蒙。浓重的雾气混合着杂乱的灵气,更与扭曲的空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从视觉以及灵觉两方面隔绝了别人的感知。
这就为这些金色光团的攻击提供了一个非常有利的隐蔽条件。
更为奇特的是,鼠一拨动这些光团使用的力道都异常巧妙,致使每一个光团飞行的轨迹都是不相同的,从各个角度各个方向一齐涌向站立与扁舟之上的柳先生。
从柳先生说话到鼠一发动攻击,所耗费的时间还不到凡人一个眨眼的时间。
柳先生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没反应过来。
而就在这些金色光团即将攻击到柳先生的时候,从柳先生挽起的两个袖口中各自飞出一缕清风。这两缕清风以远超金色光团飞行的速度拦在了这些金色光团的前方,像是两张塑料薄膜一样护住了柳先生。
明明这清风和金色光团都是无形之物,但它们在相遇的时候却诡异地像是有形之物一样触碰到了一起。
金色的光团将两缕清风撞出一个又一个凹陷,但也仅只与此。
这层看似轻薄的保护层却始终没破。
两人之间被浓厚的雾气所阻隔,柳先生看不见鼠一,可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和紧张,依旧平静地说道“陆白果真很了解你。他说的也一点都没错。我想无论我此刻再说什么……”
“所以就麻烦你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
见此招无效,鼠一加快了双手舞动的速度,将更多的光团以更快的速度拨了出去。
两缕清风不为所动,仍然固守在柳先生前方,准备以同样的方式阻拦下这些金色光团。
然而它们却被鼠一的动作给骗了。虽然鼠一看上去是将更多的光团以更快的速度拨了出去,但多是真,快是假。
这些光团并没有像看上去的这样径直的冲向柳先生,而是不断变化着飞行的轨迹以及速度。
明明上一刻还一前一后的两个光团下一秒却发生了变化。前面的那个突然停住,后面的那个反而加速冲了上去。
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了每一个光团身上,这瞬间让两缕清风布置的严密防护网出现了漏洞。
虽然大部分光团依旧被拦了下来,但还是有零星的几颗成了漏网之鱼,以一种忽快忽慢捉摸不定的速度想着柳先生飞去。
这让柳先生无法淡定地停留在原地不动弹。他张开右手。被他搁置在船头的那根青竹材质,长不过五尺的鱼竿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他握紧鱼竿,随意地挥动鱼竿,刺中了最前面的一个光团。
没有任何声势浩大的效果发生,那个光团便如同一个肥皂泡一般,无声无息地破灭了。
随后,他将鱼竿伸向了其他的金色光团。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感。
这些金色光团不断变化的速度在柳先生眼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他看似轻飘飘的出手。明明鱼竿顶端看似要与那些光团擦肩而过,而下一刻,那些光团却诡异地出现在了鱼竿的顶端,就好像它们自己送上门去的一样。
“陆白说你必然不会听我的话。我不太相信,所以我只能试试自己的办法,看到底能不能让你听进去。”
到目前为止,鼠一已经拨出去不知多少个光团了,可是却没有一个击中柳先生。但他却丝毫不介意,也并没有换个招式的意思,反而继续不断的拨动着光球。
“你这招似乎对我无效。不使出点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吗?要是这样下去,我看以你的灵气储备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自然要使用我最强的手段。如果连这个手段都无法对你造成伤害,那么其他的手段同样只是徒劳。”
“你比前几天的时候聪明了许多。”
“上一次我用尽了手段,除了这一招,其他的通通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影响。换做是傻子也知道怎么做。”
“如果你仅仅只有这种手段的话,那么我便要还手了。”
随着柳先生的话音落下,他脚下的那一叶小舟动了。动的速度很慢,但方向却直指藏身与雾气间的鼠一。
鼠一更频繁地变换着身位。小舟便跟着调整着方向。
有了小舟的方向指引,两缕清风拦截起这些金色光团就显得更为轻松。他们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前推进着。而两缕清风所到之处,那些厚重且与灵气混杂在一起的雾气便如同雪花入了滚水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来的路上我便一直犹豫,因为对陆白的承诺,我不想直接对你动手。但你显然又不会不抵抗,所以我只能失了会神装了会儿傻。我以为你会动手,但没想到你忍住了。”
“呵呵,这么明显的陷阱不太符合你的智者身份吧。”
“手段不在乎蠢不蠢,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那便是好手段。”
“所以你为了自己的目标,就可以不择手段,包括牺牲掉朋友的性命?”
柳先生挥舞鱼竿的手顿了一下“你一直以为是我害死陆白的?”
这些金色光团看似平平无奇,但每一颗都是灵气高度浓缩后的产物。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射出这么多的金色光团,即便以鼠一的灵力储备,也有些吃不消。所以鼠一不得不放缓了凝聚金色光团的速度。他换了口气“你敢说不是吗?”
“以你现在的想法,即便我说不是,你又会相信吗?”
鼠一继续讥讽道“你不应该问我相不相信,应该问你自己相不相信。”
“当初的那件事,确实出自我的手笔。那波人也确实是我出钱出力找的。”
柳先生突然的坦白让鼠一有些吃惊,不断变换的身形都因此停顿了片刻。这让他瞬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并立刻将一堆金色光团均匀地散布到自己周围。他以为这句话是柳先生放出来干扰自己心神的,好方便趁机一锤定音解决掉自己。
但他静待了两个呼吸时间,却发现柳先生依旧在小船上缓慢的逼近自己,并没有使用额外手段的意思,仿佛柳先生就只是单纯的说出这个真相。
然而鼠一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仍然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防御上,生怕遭受到柳先生的突然袭击。同时,他依旧出言嘲讽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么多年你晚上睡得好吗?”
面对鼠一的讥讽与责问,柳先生沉默了片刻,才用略带疲惫的声音回道“从陆白死去的那天,直到今天,我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睡过。”
柳先生的回答让鼠一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修士对于睡眠的需求其实呈现一个u形曲线。
在初、中阶修士阶段,修士因为身体被灵气洗炼变得越发强健,对睡眠的要求也会随之变低。
正常人类至少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来保障每天的睡眠才能保持自己的精力充沛。但对于修士而言,一天往往只需要一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就可以保障自己的精力充沛。
到了少上造和大上造这两个境界,修士甚至可以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才睡一次觉而不感觉到疲惫。
至于到了鼠一如今的境界,更是可以数百年都不睡觉而依然精力充沛。
但鼠一从来没这么做过。不光是他,别的修士也鲜少会这么做。至少鼠一没有听过或是见过。
修炼并不是一件没有损耗的事。事实上,它也在不断地消耗着修士的体力和心神。只是这种消耗往往很低,可以被修炼修炼所得抵消,维持住一个平衡。但随着修为的越来越精进,修炼的消耗同样也水涨船高。
到了大修行者境界,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了。
因为低阶修士的修炼绝大多数情况只涉及身体,不涉及心神。但到了大修行者境界,除了对身体的洗炼之外,更注重悟道,也就是对大道规则的感悟。这种感悟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对于鼠一这样的大修行者来说,他们的悟道因为会牵涉到对于大道本源的参悟,对于心神的损耗更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毫不夸张的说,因为悟道带来的心神损耗往往比大修者进行一场生死之战所带来的心神损耗要更为的大,也更难恢复的多。
体力上的损耗,可以通过摄取灵气来恢复。但想要恢复损耗的心神,却不仅仅需要灵气的蕴养,更需要修士彻底放空自己。
而最好的放空方式便是睡觉。
这似乎是天道写进每个生命体的大道规则。
不是没有人试图找出可以取代睡觉的更好的恢复心神的方式,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
有一些高人摸索出一些方法,据说可以数千年不睡觉来进行修行。但这类方法只可以骗骗一些低阶修士。鼠一不用多想都知道,那些修行方法是可以数千年不睡觉,但之后一觉睡下去,同样需要数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这与正常的修炼方式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还有另一些高人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无法摆脱对于睡眠的要求,那就索性在睡眠中完成修炼。
当然,还有一些高人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也许可以强行违抗这种天道规则,就是不睡觉,就是硬撑着,就是让自己处于心神消耗过度的状态,甚至想通过这种极限的方式更好的锤炼自己的心神,但结果是,他们往往坚持了一段时间便放弃了。
有一些头铁不愿放弃的,鼠一听说他们无一例外,惨遭化外天魔趁虚而入,失去了自我,死得很惨。
所以鼠一现在心中冒出了一堆疑问
柳先生是修炼的法门特别?还是他的心神特别的强大?
至于另一种可能,鼠一甚至不敢去想。
如果占据柳先生身体的不再是柳先生,而是一只擅长伪装的化外天魔,那人族与妖族即将迎来的,又会是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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