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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摆设
    那孩子的父亲叫钱世康,三十多岁,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此去庐州,就任临水县县令。男孩是他的第三子叫做钱松。

    晚饭后,钱世康的夫人齐氏带着已经无碍的钱松,给沈梦昔磕头,拜谢救命之恩,虽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但那仪仗排场,已经震慑了他们,齐氏有些手足无措。

    钱松则笑嘻嘻地趴在地上磕头,稚声说:“谢恩人救命!”

    原来,钱松平时就极易流鼻血,每次都是仰头捏着鼻子,就会慢慢止住流血,谁料想这次却有血块倒流,进入气管,如非沈梦昔及时施救,这孩子肯定就窒息而死了。

    沈梦昔看着男孩的白皙脸蛋和浅色的嘴唇,约莫这孩子是贫血,叮嘱齐氏多给孩子吃些红枣、猪肝之类的,又招手让钱松到自己跟前,让他和简儿鹿儿坐在一起,对齐氏说:“平时多给他饮水,屋子里保持湿润,夜晚在床头放一盆水,或者搭一条湿巾子。不要让他挖鼻孔,大一些就会好起来的。”大多数流鼻血的原因都是挖鼻孔造成的,中原地区气候干燥,小孩子鼻粘膜干燥发痒,手指又小,挖鼻孔再正常不过。

    齐氏说:“孩子最初是玩耍时撞到了鼻子,流血不止,后来就经常流鼻血,家里人为此都不敢让他出去玩耍,但是孩子并不挖鼻孔。”

    “小孩子控制不住也是正常的,毕竟天干物燥。”沈梦昔看到齐氏有些赧然,似乎为儿子挖鼻孔而难堪。“钱松,你的鼻孔比我家简儿的大一些呢,以后不要挖了,否则会像石狮子那样的。”

    钱松睁大眼睛,非常惊恐地想象了一下石狮子的鼻孔,眼中渐渐凝聚了泪水。

    “不过,你还小,现在改正还来得及。过来我看看!”沈梦昔拉着他把脉,看看舌苔和手掌、手指,“以后觉得鼻子干的话,就拿一个湿帕子在鼻子前嗅几下,这样就不会流血了。”说完,沈梦昔把清水倒在帕子上,凑近钱松的鼻孔。

    钱松嗅了一下,觉得舒服,点点头,又问:“那松儿不会变大鼻孔吧?”

    “不会。”沈梦昔肯定地说。

    钱松放了心,舒出一口气,回头看看他母亲。

    “以后如果流血了,不要仰头,微微低头,让血流出来就好,已经流出的血,仰头也回不到身体里去了。给他用凉水拍拍额头,捏着鼻翼,压迫一会儿就好了。”沈梦昔笑着对齐氏说。

    晚上,下起了秋雨,驿站外面有零散的错过宿头的商人和平民,躲在茶棚下。沈梦昔让卢统领去问驿长,让这些人住到空着的房间,卢统领直言说:“驿站是朝廷官员食宿换马的场所,平民一律不得进入,公主莫要怜惜他们,向前五里就有客栈,错过宿头是他们自己失算,亦或是贫穷无钱住店,若破例允许他们进入,无钱难道再赶出去?那这一路的驿站都要为他们破例?再说,只是淋雨,又不是下刀子。”

    “那就让他们躲到马厩里。”

    “公主,那更不行!要知驿站的马匹,是随时准备给传递信息的驿兵换马,需日行三百,耽误了大事,谁也担当不起。”

    沈梦昔点点头,这世界有自己的秩序,毕竟谁也不能单纯靠别人的怜悯过活。

    这四年来,沈梦昔从未有过一次单独外出的机会,走到哪里都是兴师动众,微服出游也都是暗卫跟从,害得她连武陵空间都不敢用。在卧房、书房里,门口也是有婢女值守。虽衣食无忧,除了武帝她可以不必忌讳任何人,但是,她没有独处的宁静和。

    平头百姓有他们的苦难,皇族贵族也有他们的悲哀。

    只能说,各安天命吧。

    她站在驿站阶上,看向外面的茶棚,有的人撑着伞,有的支着油布,全都默默地承受着,大概在他们心中,驿站外起码可以保一夜平安。

    科举制度使得一小部分平民可以为官为相,可以改变家族命运,已经是重大突破。但是不得不说,千难万阻。

    人的灵魂或许是平等的,但是身份确实是生而确定的。

    不,人的灵魂更是有高下之分的!

    沈梦昔走回房间,不再看外面。

    两个女儿跟着她睡,两个儿子住一间房,她去看了看儿子们,就准备就寝了。

    驿站大门被拍响,驿长快步小跑,嘴里喊着:“来了来了,不要拍了,门都要散架了!”

    一阵喧嚣后,清风在门外轻声说:“公主,是孙医丞来了。”

    “哦。明天再见他。”沈梦昔也轻声说,玉儿还没睡,听到了翻了个身。

    “公主,驸马驸马也跟着来了。”

    “哦,知道了。”

    外面没有声音了,沈梦昔拍了拍玉儿,示意她赶紧睡觉。

    翌日清晨,沈梦昔醒来,发现茶棚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早早就出发了。

    驿站大堂里,孙医丞和武攸暨坐在桌边吃粥,见到她带着孩子们出来,都站了起来。孙医丞是沈梦昔为了狄仁杰,特意派人回去跟武帝打报告请的,狄仁杰的伤比她料想的重一些,而且这个老头也不肯让她医治。

    沈梦昔让孙医丞饭后就去给狄仁杰诊治,她带着四个孩子坐下来吃早饭,武攸暨尴尬地坐在自己的案几后,继续吃饭。

    见沈梦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武攸暨有些局促,咳了一下。

    之所以跟来,是最近受了刺激。

    在武士让的生日宴会中,武承嗣滴酒未沾,就胡言乱语:“只除了比我年轻一些,还不是个摆设?公主根本不用!哈哈哈哈!”其他心思各异的兄弟也笑,武攸暨面色铁青,怒目而视,武攸暨搂过一个舞姬,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又说:“唉,白白死了原配,到如今,连个妾室通房也没有,知道的说是为公主守身如玉,不知道还以为不举,啊哈哈哈哈!”

    满堂都是武攸暨放肆的笑声,隔房兄弟武攸宜不忿地说:“有人倒是也想死原配,可惜人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