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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淘出新高度
    八月底,齐保康总算是从青峰林场回来了,家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说在暑假三大爷家,帮着收秋菜,晾鱼干,后来又感冒了,才没有及时回来。

    齐有恒哼了一声,连眼角也没扫他一下。鲁秀芝叹气,“去洗洗脸吧,几点吃的饭啊?”

    齐保安和沈梦昔坐在客厅里,都只喊了一句“二哥回来了”,就继续看电视了。

    齐保康的高考成绩很糟糕,连最后一个志愿也没有考上,他十分沮丧。从前觉得当兵挺好,当工人也不错,现在,他更想出去上学。

    在青峰林场,他听一个上海知青说起大上海的繁华,说中国很大,世界也很大,说他的父辈曾经留洋,到过欧洲,又说南方的树和北方是不一样的,饮食也是不同的,还说南方很多人开始做生意了,已经赚了大钱。

    他极为神往。

    回县当天下午,就去学校找老师谈了很久,回来就和父母说,:“我要复读一年!”

    “啥?”齐有恒夫妇愣了,“复读?”

    “就是再上一年高三,考大学。”

    “再上一年就能考上?你没问问你自己,是那块料吗?”齐有恒把筷子拍在饭桌上。

    “明年要还考不上,我就死心了!”齐保康顶着父亲的目光,抬起头,咬着嘴唇说,“爸!我肯定努力学,我不想当兵,也不想当工人,我要上学,将来去上海上大学,将来当干部!”

    “当兵有啥不好的?将来我也当兵去!”齐保安插嘴说了一句,换来鲁秀芝在头上敲了一筷头子。

    齐有恒两口子相对无言,再无心思吃饭。其实齐有恒已经联系好了单位,儿子很快就可以去交警队上班。

    晚上,两人躺在炕上商量到了很久,和他们睡一个炕上的沈梦昔迷迷糊糊听到鲁秀芝说:“要不,就再给老二一次机会吧。”

    人多力量大,在各县各林业局的帮助下,十月中旬,嘉阳县第一个居民楼区竣工了。

    这个时候,嘉阳已经上冻,很多活计都伸不出手了,工人们很是遭了些罪。好在瓦匠活儿在上冻前都完工了,只剩下后面的上窗户、盘炕等活计。

    这片楼区共有二十栋楼,住了二百四十家,人们亲切地叫这个楼区为援建楼。

    这些楼房,其实也就是二层的“联排别墅”,只是户型都很小,每家楼上楼下才只得五十平方米,房管处统一分给了各单位刚结婚的年轻人。虽然是刚盖好的新房子,但也没人家搞什么装修,刷刷墙,铺个地板,就搬了进去。

    县里没有集体供暖,一般都是一个单位一个大烟囱,烧锅炉供暖。援建楼连大锅炉都没有,只在一楼卧室有一铺炕一个火墙,楼上就只能靠楼下的热气烘着了。

    即便这样,人们还是很羡慕,毕竟是住楼房了。

    沈梦昔跟着鲁秀芝去她的同事家参观了一番。

    那个冯阿姨刚结婚不久,家住六号楼六号,抽到这么吉祥的号码,她为此还非常得意。

    拐弯抹角穿过几栋楼,路过一个公厕,外面排着五六个年轻女人,都戴着帽子手套,满嘴白气地聊着天。

    这些楼,一栋十二户,每户只是窄窄的一门一窗,窄窄长长的一个小院子,搭了个煤棚子就占去了三分之一。

    进了屋,就是厨房,除去楼梯,厨房里还有两个灶台,餐桌要是支起来,几乎就转不开身了。

    鲁秀芝羡慕地赞叹着,“多好啊!冯!楼上楼下的!”

    说完还脱了鞋子,到人家楼上去看了看。

    这位冯阿姨显然接待了许多参观的客人,很是大方地让她们尽情参观,还帮沈梦昔脱了鞋子,把她抱到刷着红油漆的楼梯上,“宝珠,你也去看看!”

    鲁秀芝站在窗口往外看,“多好啊!看得还远!”说完叹息,“咱家要能住这儿就好了,这个地方给你住,外面大一点儿的给你几个哥住,我宝珠也能有自己的房间了!”

    被鲁秀芝赞叹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双人床,铺着红色床罩,墙上贴着大红喜字,楼上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冬天住的话,估计不用电热毯,人都冻得睡不着。

    回到家鲁秀芝还一个劲儿地跟齐有恒感慨,:“我跟你说啊,小冯家真不错!”

    齐有恒问女儿:“冯阿姨家好不好,你想住楼房吗?”

    沈梦昔摇摇头,“不好,太小了。”

    齐有恒哈哈大笑,“你妈啊,看人家什么东西都好!”

    沈梦昔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也全不是啊!”

    齐有恒疑惑地看着女儿:“什么?”

    “我妈说她丈夫最好!”

    齐有恒被自己口水呛了,直咳嗽,鲁秀芝一边拍他后背,一边涨红着脸,嗔怪小女儿,“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我啥时候这么说了!”

    一九八五年的春节特别晚,二月二十日,赶到了雨水节气上,称作“雨浇春”。元宵节,又赶到了惊蛰节气上。

    齐老爷子连连说,今年一定是特殊的一年!

    别人特殊不特殊且不论,对于齐保安来说,确是很不平凡的一年。他终于淘出了花,淘到了一定的新高度。

    寒假里,齐保安和韩东、魏大军等六人,在江面清出一大块冰面来,借了学校的冰刀来滑,把沈梦昔眼馋得不行,无奈所有冰鞋她穿着都太大,只能坐坐爬犁,或者打滑出溜。冰面引来不少人观看,六人出尽风头。有一天来了一个五十岁的老师,她是五十年代来嘉阳的第一批知青,当年读过大专,她滑冰的姿势优美,胜过齐保安这些野路子不知多少倍,她还指点他们自制球杆,打冰球。打冰球不需要冰鞋,顿时江面多了许多少年,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打着冰球,热闹无比。

    玩了一周多,随着更多人的加入,他们又渐渐腻烦了。

    又想出了新玩法,几人朝着江心走去,探索国界!

    结果被岗楼上的哨兵发现,一队边防兵迅速出动,一边追赶,一边高音喇叭喊话,叫他们站住。几个少年条件反射地四散跑开,”啪啪!“两枪,边防兵鸣枪示警。

    几个少年终于觉出闯大祸了,吓得举起双手投降。六个人全都被连推带搡的带到六团,屁股不知道被踢了几脚,尚林机灵,指着齐保安大喊着:“他爸是公安局的,你别打我们啊!”接下来,虽然没给什么好脸,好歹没挨揍。

    但越界是天大的事情,他们被分开审问,做了笔录,签字画押。

    最后,确认是小孩子闲的穷折腾,才让各家家长出面认领,齐有恒几日又是解释,又是陪笑脸,又是写保证书,这才带了孩子回去。

    毫无疑问,每个小子回了家都领了一顿火辣辣的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