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秀芝进拍片室拍x光片的间隙,齐保平追问沈梦昔医生怎么说。
“大夫说只是普通的乳腺增生,没有大碍。只要平时多笑笑,不生气就没事了。”
两兄弟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齐保康埋怨道“那你们整那么严重嘎哈,咱妈简直一副一副”
“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沈梦昔接口。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咱们县有个女的,得了乳腺癌,胸部溃烂,切除后又复发,手术非常吓人,说是胸前一片都是大疤痕,最后遭了很多罪,还是病死了。所以,她很紧张。”
兄弟俩对望一眼,他们印象中,母亲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或者说,他们还从没想过父母也有恐惧的时刻。
“前段日子,她为四哥上火场的事情上火了,连续十多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老是哭,后来四哥报了平安回来,她一放松,倒把病症显现出来了。这次出来,主要也是为了让她散散心,检查一下也是安她的心。”
齐保平低头,“咱妈去年也为我操心了。”
齐保康沉默不语。
鲁秀芝从拍片室出来,神情轻松,“可下检查完了!就是人家说得三天才能拿着片子,也太慢了!咱县照相馆洗照片都比这里快!”
“小舅母,这可不一样。”何敬瑜笑着走过去,“这几天,咱们正好四处玩玩,看看咱们这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到底咋样?”
“嗨,净给你添麻烦!”
鲁秀芝虽然恼怒前面检查那个大夫是男的,但是他说的话,她爱听。
大夫十分肯定地说,她的乳腺没有大毛病,很多女人都有这种情况。只要天天大笑一次,增生就会消失。
嗨,如果大家都有这个毛病,那还紧张个啥!
所以,她现在心情放松,觉得医院里的来苏水气味都有些迷人了。
当天傍晚,齐慧慈赶回哈市,鲁秀芝十分不自在,“唉,你看,我啥事没有,还折腾三姐回来一趟!”那语气,似乎为自己没有生大病而觉得愧疚。
“秀芝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提前几天回来罢了,你可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啊。”齐慧慈上下打量弟媳,“哎,你看你,这都有蝴蝶斑了,鱼尾纹也挺明显的,明天我带你去买化妆品,再收拾一下头发,买几件衣服!”
“不不不,检查完了,没毛病比啥都好了,我可不花那冤枉钱!”鲁秀芝连连摆手。
“秀芝啊,你也是职业女性,思想怎么能这么保守?明天你上街好好看看,人家跟你同龄的人,都什么发型,什么打扮?”
鲁秀芝还待再说,齐慧慈又堵上一句,“我弟弟现在好歹是个副局长,以后还会再升官,你的形象也代表了他,你懂吗?”
鲁秀芝立刻坐正了,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大姑姐,大姑姐比自己大一轮,但是看起来比自己还显得年轻时髦,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西服裙,得体大方,脚穿白色半高跟皮凉鞋,腿上是肉色丝袜,头发烫了卷,打了发蜡,蓬松地垂在肩头。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立刻生出,她不敢看儿女们,生怕看到他们嫌弃的目光。
“三姑,我妈这些年让我们拖累了,她下班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操持家务了,就连看电视都在织毛衣,一分钟都不闲着,根本没时间顾自己。”沈梦昔说。
鲁秀芝眼圈发红,“你这孩子,瞎说啥呢。”
“还是女儿贴心啊,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秀芝,你家这都赶上小貂皮了!”齐慧慈笑着揽过沈梦昔。
何宇航趴在奶奶膝头,“我也是奶奶的小棉袄!”
“嗯!航航是奶奶的皮夹克!”齐慧慈笑着抱起孙子。
第二天,齐慧慈改造弟媳的工程就开始实施了,一早勤务员开车陪她们俩出去了,傍晚才回来。齐慧慈站在门口,“快进来啊!”
鲁秀芝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进了屋子。
只见她穿了烫了卷发,上身一件乳白色纱料长袖衬衫,领口还有两条飘带,打成一个蝴蝶结,胸前戴着一个蝴蝶胸针,肩上挎着一个黑色坤包,下穿一条赭红色暗花的十分有垂坠感长裙,也穿了丝袜,脚下是一双黑色半高跟瓢鞋。
跟她出门之前,那身深色长裤白色的确良半袖衫的打扮,简直是判若两人。
鲁秀芝见大家都不出声,局促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卷发,连声问自己的孩子们,“是不是难看啊?”
“太漂亮了!”沈梦昔惊叹,“你早该烫头发!”
齐保康几人也连声赞叹,鲁秀芝这才自然一些。
“非得你们说才行,我和美发师说了她根本不信!”齐慧慈抱怨。
“信!怎么不信,就是太贵了!烫个头发要了我八十元!”鲁秀芝肉疼地说,“这里外三新的,花了我半年工资进去!”
“我说我给你买,你还不同意!”
“哪能让三姐破费,我这拖家带口的都住你家,都够不好意思的了。”
“就你事儿多,我老弟,我侄子们成年的长在我家,我不在家他们也来,你看谁像你似的,客气来客气去的。”
的确,齐慧慈夫妇到滨城疗养,她就配了钥匙给两个侄子,让他们周末自己过来改善生活,齐保康实习,齐保平读书,也都是何敬瑜出力帮忙。
鲁秀芝脸色赧然,“我家欠三姐太多了。”
沈梦昔倒是理解鲁秀芝,她的丈夫和儿子女儿,都姓齐,而她却是姓鲁,再亲近也是差着一层,总不能全家都毫不客气地来打秋风吧。这次她们来哈市,鲁秀芝就带了好多礼物给齐慧慈和何敬瑜,平时家里有了好东西,她都想着,让儿子开学带到哈市给他们。
亲极反疏,人与人之间,终归是要保持着安全距离,留个回身的空隙。
随后两天,就由齐保康驾驶一辆吉普车,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满城游玩。
齐慧慈当然不会陪他们满城溜达,鲁秀芝也不敢让她陪。
这两年,齐保康在学校学会了开三轮摩托,又跟何敬瑜学会了开车,至于驾照,似乎只是个程序,也没人在意。沈梦昔最初还不放心他的技术,开了一会儿,看着还娴熟,应该是没少开。
鲁秀芝倒是天然的放心,坐在副驾驶一副悠然又骄傲的样子。
“妈,我实习的时候,给我们所长开了俩月车,哈市我都摸得差不多了,道外更是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是哪儿。”
“我儿子就是厉害!”
鲁秀芝的观念在这短短几天有了很大改变,从前,哈市在她的心中,只是挂历和日记本插页上的几张图片,如今脚踏实地地踩在了哈市的地上,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儿子不愿意回嘉阳了,也明白为什么那些知青,为什么宁可不要工作,也要回上海了。
哈市,是二十世纪初新兴的城市,只有百年历史,显然文化底蕴不足,但极具开放性,满城尽是俄式建筑,以及伟人雕像,竟也莫名的和谐。民国时,哈市的繁华程度就不亚于上海,建国后又是国家重要工业城市,城市面积大、人口多,绝对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这里人们打扮入时,交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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