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这就是这说气话了。
齐有恒连忙劝阻,“爹,大过年的呢!”
齐老爷子叹气,看看屋里的孙男娣女,“算了,我也不操这个多余的心了,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啥想不开的,小子们出去放炮吧,咱们乐呵呵过个年!”
“对嘛!趁着还没吃年夜饭,谁还有啥话,赶紧说啊,拿起筷子吃上饭,可就不许说不吉利话了!”沈梦昔站起来,清清嗓子,又对齐老爷子比了个二,“尤其是这位白胡子老同志,你要起个模范带头作用,一会儿说不定你未来的孙媳妇要提前来给你拜年,你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迎接新的一年,迎接齐家即将到来的添人进口啊!”说完还紧紧攥了攥拳头。
齐老爷子被逗笑了,众人也都及时哄堂大笑。
今年过年是鲁秀芝和王红梅主灶,往年的主力齐有方和齐保良都不在,就只能女将上阵了。
王红梅摘了围裙,捶捶腰,又搓搓手指,活动了几下,对齐保健说“保健你对象会做饭吧,赶紧结婚吧,好给我们分担分担!”
齐保健笑着说“快了快了。”
王红梅又问齐保康“保康有对象没,打算找个哈市的?”
“刚上班,还没想过。”齐保康笑着递过一盒蛤蜊油,“二嫂擦点手油吧,你的手可是弹琴的手啊!”
“还是我小叔子有眼力价儿,等有合适的二嫂给你介绍”
“你可拉倒吧,就爱给人介绍对象!卫东媳妇是你介绍的吧?”齐保昌打断她的话。
王红梅脸上的笑容一下收起,“怎么了!我介绍的怎么了?不好吗?卫东俩人感情多好啊,人家金萍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啊!”
齐保昌还待再说,咳!齐有德重重咳嗽了一声,两人都没了动静。
齐老爷子端起酒杯,“又过年了,咱家这两年的事儿不少,好的坏的,全都过去了!老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家之计在于和,别管啥事,咱家人自己要心和!
外人能笑话咱,咱自己家人不能笑话自己!我岁数大了,以后就看你们的了,谁有章程都拿出来使!老话还说了,养子不教不如养驴!自己的孩子自己都归拢好好的!我说完了,吃饭!”
齐有德一口干了杯中酒,眼泪差点掉出来,齐周氏木然地夹了一块肉放到老伴的碗里。
一整个晚上,齐周氏一句话也没有说。
饭吃到一半,齐保安打回电话拜年,说是在部队领导的办公室打的电话,急匆匆和齐老爷子及父母说了几句话,就说还有战友排号等着呢,收线了。
鲁秀芝双眼濡湿,有些激动,饭也不吃了,翻出齐保安的信件照片,给大家看,“保安入党了,你们看,字儿是不是写得越来越好了,现在可有正事儿了!”
“没我老姑写得好看呢。”齐卫明看着信说。
王红梅扒拉了他一下,让他闭嘴,他还不乐意了,“妈你扒拉我嘎哈啊?”
正看着信,齐慧慈又打来了电话,和齐老爷子聊了一会儿,何敬瑜也和他聊,知道他还在吃饭,就说代问大家好,收线了。
齐老爷子这才真正高兴起来,跟沈梦昔申请了,可以多喝一杯白酒,就美滋滋地小口啜着。
沈梦昔跟着侄子们去江边打滑出溜,江边堤坝上,不知道谁浇了一条冰道,从坝顶直到江面,长度足有两百米远,宽约六十公分宽,最初的坡度还有些陡,但滑起来十分刺激。
爬犁,纸壳,油毡纸都派上了用场,大家轮番去滑,有等不及的,直接磨着裤子就下去了。
天色渐晚,沈梦昔喊他们回家,快到家门,就听见秦家院子里传出骂声。“倒了八辈子霉,结个婚费这么大劲!你不赶紧地,你妹妹咋整!都搁我跟前儿,想闹死我啊!又洗衣服又洗衣服?没穿坏都让你洗坏了!”
一阵马达声,齐保健骑着摩托车,后面载着赵文静停在了齐家门前,几个小子呼啦一下上前,帮着把摩托推进院子。
“大冬天的骑个破摩托,真能耍俏!跟八辈子没骑过摩托似的!”秦家院子里传出刁凤琴不大不小的声音。
赵文静和齐保健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一起进了院子。
齐保健解下绑在腿上的皮护腿,在院子里拍了拍,喊骑在摩托上的侄子们进屋。
“齐卫明!你的裤子又漏了!你看我怎么”
“妈,过年呢!”齐卫明大喊。
“好!过年,行,我也不骂你,过年还不能动针呢,你就穿着这条破裤子过到正月十五吧!”
“啊?今天才初四!”
“哼,过了二月二才能懂剪刀和针线,你就等着吧!”
齐卫明哀嚎着假哭,鲁秀芝拍着脑袋说“赶紧停,脑瓜疼!”
沈梦昔招手叫他过来,“别咧咧了,老姑给你想个办法,脱裤子!”
“啊?”齐卫明立刻拎住裤带。
齐卫家哈哈笑着上去扒他的裤子,两人在炕上滚了起来。
沈梦昔从箱子里翻出齐保安的旧裤子,扔给他,“穿你老叔的吧。”
“啊?旧的啊!”
“这不比你的破裤子强?赶紧穿!要啥自行车?”
“谁要自行车了!”齐卫明十分委屈。
齐保康急着回去上班,齐保平也有学生会的事情,打算跟他一起回哈,齐有恒将那熊皮拿了出来,包了几层包袱皮,“给你三姑父拿去吧。咱家也用不上!”
“喂!有没有搞错?那是我的熊皮!”沈梦昔怒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这么送人了!
“啥是你的,连你都是我的!连你妈都是我的!”喝了酒的齐有恒,嬉笑着掐沈梦昔的脸蛋,大家都哄笑,赵文静捂着嘴躲在齐保健身后笑。
鲁秀芝使劲拍了丈夫后背一下,“当着孩子面儿,胡说啥呢!”
沈梦昔还是不乐意,“你承不承认,那熊皮都是我的!”
“你喊它它答应吗?”齐有恒存心逗她。
“爸,珠珠不乐意,还是送别的吧。”齐保平说。
“咱家用不上这个,搁家放着,也是有人惦记,不如早点送哈市,省得老有人问起。”齐有恒叹气。
“我的东西,你就应该先跟我商量!”
“行行,爸跟你商量,现在就商量!老姑娘啊,你那熊皮,咱送给你三姑家行不行?”齐有恒凑过来,好脾气地说。
“我考虑一下吧。”
“哎,爸求你了!”齐有恒一把搂住沈梦昔,酒气熏人。
齐老爷子不满地训他,“喝点酒就没个正形!
“这张熊皮值多少钱?”沈梦昔推开他问。
“多少钱?这哪有准价儿啊,一千块也是它,一万块也是它!”
“那你给我两千块钱,我就同意你把它送给三姑家。”
“小孩伢子要那么多钱嘎哈?”鲁秀芝呵斥。
“不要你们肉疼一下,下回还不得把我都送人了!”
“你这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呢?”鲁秀芝过来,扯着沈梦昔的胳膊。
“嘿!你们拿着我的东西送人,就合情合理,我要个最低价,就是不懂事!这世界,还真是没有公理了!”沈梦昔坐到齐老爷子身边,“爷爷,我不同意了!”
“对,要么给钱,要么别送!”齐老爷子附和,“这熊可差点要了我珠珠的命啊!”
“爸先欠着行吗?”齐有恒继续打着商量。
“不行!”沈梦昔一口否决。
王红梅坐到窗边看热闹,对赵文静说“全家就数珠珠最厉害了,换谁敢跟齐局长这么叫板啊!”
“那爸给你打个欠条,让你爷作保,明天银行一上班,爸就先给你取存折去!完了这熊皮你让你两个哥哥先带到哈市去,行不行?”
“可以。你写吧。”
“写啥?”齐有恒完全忘记欠条。
沈梦昔扭头就走。
“好好好,爸把存折都放你那儿!”说完冲鲁秀芝伸手,鲁秀芝使劲翻了个白眼,到后屋取过一个存折,啪地拍齐有恒手里,“你就出洋相吧!”
齐有恒哈哈一笑,翻看一眼,把存折又拍到沈梦昔手里,“拿着!这是两千五,都给你!”
沈梦昔得意地一笑,将存折放到衣服兜里。
齐有恒也得意地笑,冲媳妇使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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