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
贾琮领着丫鬟茜雪进院,茜雪手中托着一个红色木质礼盒,盒内装着两瓶82年的拉菲,算是登门礼。
薛蟠早已迎出门外,大大咧咧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老弟太过客气。”
薛姨妈闻声赶来,笑骂薛蟠:“你这混账,说的什么浑话?半点礼数也不懂,白在义学里上学了。如今璟瑜已是闻名京城的才子,老太太又赠了表字。你何德何能、敢如此托大?一口一个老弟。”又对贾琮说:“璟瑜别见怪,他一向如此。”
贾琮连忙说:“姨妈何出此言?贾薛二家原是世交姻亲,从不视彼此为外人,况且薛大哥豪爽耿直、仗义疏财,又与我有同学之谊,原是应当随意一些。姨妈若是见外,琮无地自处了。”
薛姨妈一脸笑容:“说的极是,姨妈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也不会冒昧请你赴家宴。”转脸看向薛蟠:“听听璟瑜是怎么说话的,再看看你,你比璟瑜还年长几岁……”
薛蟠不服气:“妈,璟瑜都夸我豪爽耿直、仗义疏财,是个大大的好人,你是我亲妈,反而在人前损我、落我面子,真是好没道理。”
薛姨妈气的拍了他一下:“又说浑话,真真被你气死,你有你妹妹一半的聪慧,我死也瞑目了。”
薛蟠不理他妈,对贾琮说:“兄弟且稍待为兄一会儿,为兄派人去街上沽了好酒,想也快到了,我去门前看一看,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薛姨妈:“这混账,就是闲不住。”
进得厅堂,莺儿接过茜雪手中的礼盒,放置一边。薛姨妈嘱咐丫鬟:“香菱,唤姑娘来跟她表兄弟见礼。”
“岂敢劳动宝钗姐姐……”贾琮客气了两句,问薛姨妈:“这个香菱,是否便是之前薛大哥惹下官司的丫鬟?”
薛姨妈:“正是,有什么不妥么?”
“确有不妥。”贾琮也‘正色’说:“虽说此案已结,但案底在哪儿,薛家家大业大眼红的人也多,若是哪天被有心人盯上,再来翻案,也是一件麻烦事,姨妈未想到这一层么?竟还留在身边。”
薛姨妈连连点头:“璟瑜说的极是,我也隐隐觉得不妥,只是蟠儿喜欢她,想纳她为妾,我因想着用香菱辖制蟠儿,让他好好听话上进,才把她许给他,谁知他来了京城,到了贾府义学里,玩伴更多了,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也不找我讨要香菱了,我用香菱也辖制不了他,唉。”
京城烟花之地多了去了,薛蟠钱又多,阿附他的纨绔极多,这些贾琮倒是知道。
薛姨妈又说:“即便现在把香菱送与旁人,也于事无补。璟瑜有何良策?”
贾琮:“前些日子我在市井上走动,偶遇一个坡道人,与他聊了许久,他因见我是贾家子弟,便说了这么一桩事,金陵甄家有一旁支,名叫甄士隐,有一女儿唤作甄英莲,于四岁时被人贩子拐走。甄英莲额间有一极小的红痣,这种红痣极其少见,是以今日我一见到香菱,便可以断定她就是甄英莲。而甄家……姨妈也是知道的,且不说甄家与贾家世代交好,便是与薛家,难道交情便差了?
既知她为故人之后,这便好办了。只须将她父母请来,还她身契,好好安顿这一家人。若是以后有人翻案,我们可以反告他们强拐、强买我们家的亲戚之女,因此失手打死了人。以我们家的关系,若有这么一个合情合法的理由,又已给了苦主丧葬银子,谁能奈何我们?
只是一点,若是硬要纳香菱为妾,这个理由便说不过去了。”
薛姨妈连连点头:“原来竟有此事,既是故人之女,理应助她还奴为民。稍后我就派人去江南寻了她父母过来,那道人可说了故人的居处?”
贾琮:“他家原住姑苏十里街,后来家中失火,投岳丈家去了,着人往十里街一打听便知道去处。”
“好,就这么办。只怕蟠儿不依……”薛姨妈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如今也只好劳烦璟瑜把香菱带回去安置,省的哪天我不在的时候,他对香菱使坏。”
贾琮:“这如何使得?我若带在身边,薛大哥必定疑心于我,伤了彼此和气反倒不美。不如让她先侍候老太太,薛大哥知道了也无话可说。”
薛姨妈这才释去心中怀疑:“璟瑜所言极是,蟠儿再胡闹也不敢忤逆长辈,既是侍奉老太太,他绝不敢有二话说。”
谈定此事,薛姨妈奇道:“饭菜已齐,怎地宝钗还未过来,莺儿,你去看看。”
贾琮不知是何缘故,也不便打听女孩家的事,又聊了片刻家常,薛蟠提着一坛酒走了进来。
“兄弟,我这是极品的好酒啊,特地为你买的。”
贾琮一笑:“多谢大哥了,我知你喜欢好酒,其实也带了两瓶酒的,就在那礼盒里。”
“当真?”薛蟠脸色一喜,酒坛往桌上一放,拆开了贾琮的礼盒。
薛姨妈的目光也移了过去,咦了一声:“这葡萄酒竟是用玻璃瓶装着?莫非是西洋的好酒?”
此时虽然已有玻璃物件,如玻璃镜、如王熙凤就有一个玻璃屏风,但毕竟稀罕,一般都是沿海海关的官员进贡给皇帝的,民间尚未普及,因此颇为稀罕。
贾琮微笑:“姨妈果然见识不凡,这两瓶酒即便在西洋国,也是极珍贵的,不算瓶子也值千吧两银子。”
薛姨妈一惊,即便她家产不薄,可也不曾这般奢侈,两瓶酒喝掉一千两?这是什么概念?寻常人家想凑个二十两都要东凑西借。
“使不得,这礼太贵重了。”
“些许身外之物,姨妈何必在意。”
话音刚落,只见薛宝钗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给贾琮福了一礼:“琮兄弟安好。”
贾琮作揖还礼:“宝姐姐这是何故?可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