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贤王书房。
北静王水溶:“八哥,皇帝此举何意?他前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武耀营参将张晋辉,武耀营已不安稳,如今又忽然下旨拿了贾赦。威字四营参将,同气连枝,心向贾家,不怕他们一齐动乱吗?”
“动乱?他却是不怕的”
八贤王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他这是狐假虎威,乘着太上皇健在,京营将士不敢公然造反,这才快刀斩乱麻,首先,把王子腾调离军营,一下子让十二团营分裂了。其次,拿下张晋辉之后,必将安插亲信掌握武耀营。其三,另外几个参将是贾家的人,贾家一旦倒下,他们惊怕之下,说不定会主动请辞,卸甲归田。他再安插几个亲信,届时,便有一半的京营将士归他所有。”
水溶脸色一凛:“那我们呢?只能坐以待毙么?”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皇帝安插亲信容易,但他想让亲信彻底掌控将士军心,还得问孤王同不同意。军中不比别处,一将难求啊,若无将才,是很难立足的,孤王随意做些手脚,他的亲信就得走人。当年贾赦又不是没在京营里混过,他在京营的靠山可谓最大了吧?又没人刻意刁难他,结果怎么样?将士们都不服他,还不是灰溜溜回去吃闲饭。”
顿了顿,八贤王讥讽一笑:“可笑贾琮小子见识浅薄,以为讨好一下沈靖南,就可以怎么样,结果呢?只是引狼入室。他主动讨好沈家,就漏了怯,表示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皇帝自然可以随便拿捏他。换做是我,处于皇帝的位置,我也要雷霆一击,趁贾家尚未彻底倒向敌人之前,一口气消灭他。”
水溶:“那我们要不要闹一些动静出来,救他一救?皇帝想做的事,我们跟他对着干,就对了。”
八贤王轻摇其头:“我们若救贾家,只会更加坚定皇帝铲除他们的意志。如果我们落井下石,也就相当于间接帮助了皇帝。故而,我们只须静观其变,两不相帮。至少,不能明着帮……怎么?昨日你还对贾琮很有意见,今天怎么想着帮他们?”
水溶:“我原以为贾琮乃无知浅薄之辈,今日一见,发觉他是一个高雅之人,不愿他落得太惨的下场。”
八贤王一笑:“原来贤弟起了惜才之心,放心便是,太上皇仍健在,皇帝的皇位也还不稳,不会对功臣太刻薄,最多殃及贾赦一人,其他人性命无碍的……说起来,贾家倒是对太上皇忠心耿耿,太上皇若对皇帝仍有一分戒心,应当不会坐视他铲除自己的心腹之臣。”
水溶闻言,幽幽一叹,有些疲乏的按了按太阳穴。
夜色逐渐降临,夜黑风高,既无月光,也无星光。
荣府后宅里,贾琮、贾宝玉、林黛玉、贾迎春等人,都侍奉在贾母身边,已经吃过晚饭,依然不走,一个个缠着贾母述说先荣国之前的赫赫往事。
贾母开始缅怀往事:“当年太上皇,初登大宝时,你们的曾祖荣国公,还在世,当时便是先帝托孤重臣,统掌京营三十多万兵马,威风八面。京营之中,有十二团营,共计十二万兵马,是京营的主要战力,其余二十万,是杂役军,负责后勤、补给、工匠之类的琐事。那时你们祖父也和宝玉差不多大,只有十三四岁,就已在京营里当差,从伍长做到百夫长,再做到游击将军、参将,统领一营兵马……”
诸人听着先荣国的故事,感觉涨了许多见识,胸中更有一股热流激荡,脑中回响着一句话:大丈夫当如先荣国一般——统领千军万马,纵横十数年而不败。
林黛玉倚在贾母身旁,歪着头,轻声劝慰:“既然外祖父与太上皇有数十年交情,大舅舅必然无事。表哥昨日才做了《破阵子》,太上皇必有耳闻,当会念及外祖父的苦劳。”
贾母摸摸黛玉的头:“我的玉儿最是聪慧,除了琮儿之外,没一人比得上,玉儿说的不错。可是你大舅毕竟犯了国法,若无人检举倒也罢了,既然下了诏狱,还想全身而退,何其难也?只求太上皇开恩以功抵罪,不要他性命就好了。”
贾琮跟着劝说:“祖母且宽心,大老爷并未犯下不赦之罪,陛下尚需君臣同心,打开新局面,必不会对功勋之后太过严苛。”
虽然心中恨不得贾赦立刻翘辫子,但是,话却不能这样说。至于贾赦结局如何,贾琮此时也难预料,只知道,性命应该能保住,毕竟皇帝搞这出戏,是为了让搞苦肉计,让自己替他卖命,闹出人命,面子上过不去。
梨香院。
薛姨妈一边收拾细软,一边训斥薛宝钗:“糊涂,你真糊涂。贾家得了这么一个圣旨,正是最落魄的时候,怎好当面看着人家落魄?你为何不早早的告退?你又不是贾家的媳妇。”
薛宝钗瞪圆了一双杏眼:“妈妈,你不是说过,将来将我嫁过去么……”
薛姨妈怒其不争:“糊涂!我都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你还嫁过去干什么?今日锦衣卫拿人,还封了府,明日怕是要抄家了!”
薛宝钗一把拽住母亲的胳膊:“妈妈快住手吧,就算要搬走,也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否则人家怎么看我们?便是我那统兵的舅舅,便喜欢我们这样做么?再说了,即使明天抄家,我们不过借住在此,怎会抄我们?”
薛姨妈:“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锦衣卫抄起家来,恨不得刮地三尺,人家管你是借住还是暂住?先把银票、房地契给藏好,其他的不要也就不要了,只当我们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