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片宁静。

    李斯今晚可算是睡了一个踏实觉，但有人睡不着。

    夜已三更，治粟内吏府依旧灯火通明。

    二十多个侍女，默默无声地忙碌着日常事务，但没有一个人脸上能露出往日的笑意。

    管家张诚和护卫队的人坐在一块，面面相觑，愁眉苦脸。

    自从陆尘确实入狱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治粟内吏府上的所有人，就陷入了沉默和悲伤。

    陆尘生活在府上的一幕幕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而现在的府上一片冷清，唯有无尽的担心和怀念。

    因为陆尘入狱而夜不能寐的，除了治粟内吏府上的人之外，当然还有大秦宗政卫景炎。

    泗水郡济国渠的现场，两万多六国遗民整齐的排好队。

    把一块又一块劣质且破旧的布条，有序的交给卫景炎。

    这不是普通的布条，这是六国遗民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一块衣服。

    布条上除了干活时候产生的污渍之外，就只剩下了四个血红大字。

    “陛下开恩！”

    对，这是万人血书！

    这些已经清醒过来的六国遗民，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把陆尘从大牢当中解救出来。

    虽然只是四个字，但却写的歪歪扭扭，字迹模糊。

    不过这也不错了，毕竟都是老百姓，很少有读书认字的。

    这四个字，大多数都还是照着卫景炎写的。

    当然，那些实在写不了字的，也咬破手指，在别人的布条上摁下一个血红的手印。

    最终，这万人血书准备妥当之后，天都快亮了。

    卫景炎急忙赶往咸阳皇宫，准备上朝。

    ……

    “陛下驾到！”

    随着赵高那尖细的嗓音，停了三日的早朝，再次恢复正常。

    一袭黑金王袍的嬴政出现，睥睨天下，霸气恢宏！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倒，齐声而喝。

    “平身！”

    刚刚站起身子，没等李斯说话，卫景炎率先开口。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李斯微微侧目，心中略有不满，然而，现在陆尘都入大牢了，卫景炎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初陆尘屠杀北城的六国贵族，造成六国旧民动荡。”

    “陛下将陆尘关入大牢，合情合理。”

    “可是如今，六国遗民被陆尘点醒，有一大部分人已经衷心拥护大秦。”

    “陆尘的牢狱之灾，也可以免了。”

    今日早朝刚一开始，卫景炎便直接提出了这件大事。

    听到这里，李斯早就憋不住了。

    “卫大人，谨言慎行啊！”

    “陆尘做事过激，直接打乱了大秦收拢六国民心的所有布局。”

    “上次屠杀六国贵族一事，更是惹恼了天下万民，甚至有些六国遗民，宁可不用曲辕犁，水车，都要求陆尘一死！”

    李斯毕竟是丞相，总有很多依附者。

    当下，朝中臣子纷纷附和。

    “对啊，陆尘此人，贪功冒进，为我大秦惹来祸端。”

    “关入大牢，都算是轻饶他了！”

    “再说了，卫大人，你说六国遗民已经原谅了陆尘，忠心大秦，可有证据！”

    ……

    卫景炎一人开口，便引来数人围攻。

    不过这种情况他也习惯了，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是啊，可有证据！”

    王座上的嬴政，硬着头皮问卫景炎。

    卫景炎转过头，怒视李斯和群臣，眼中仿佛能喷出火。

    接着，卫景炎直接命人抬上来一个大箱子。

    “陛下请看，这就是证据！”

    说罢，箱子打开，露出了无数条脏兮兮，满是褶皱，凌乱不堪的布条。

    每张布条上都有血红的四个字：“陛下开恩！”

    在布条的边缘处，是一个又一个带着血的指纹。

    “这是六国百姓连夜所做。”

    “万人血书，只求陛下开恩！”

    说实话，嬴政确实这无数个带血的布条，给深深震撼到了。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景之下，每一个布条上似乎还在向外散发着一丝丝血腥。

    嬴政想过，有朝一日，六国遗民会向大秦心悦诚服。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是通过这种方式。

    紧紧盯着陛下开恩那四个字，嬴政目不转睛。

    收拢天下民心，尤其是让六国遗民忠于大秦，这是嬴政一直以来的夙愿。

    今日，陆尘替他完成了。

    而他嬴政却亲自下令，把陆尘关入了大牢。

    “陆爱卿，朕对不住你啊！”

    当下，嬴政就准备下令，但丞相李斯却直接跪倒在地。

    “陛下不可，臣以死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