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只木桶，想把衣服换下来，却翻遍了也没有那种短衣。叶青城只能把过长的袍角前后抓起来系在腰间。

    走到田边，他兴冲冲的脱了鞋。

    田里的水不深，才两个指节。

    田螺在水中到处都是，大个的小个的，三步距离他看到了十几个。

    低头不住挑捡，大个的可以炒肉，小个的可以做嗦螺。只是一想，叶青城的口齿间都似乎吃到那种香辣劲道的滋味。

    水有点冷但不至于刺骨，叶青城兴头高，一个大田走了一半，桶子里装了小半桶。这些够吃上两顿的了。

    “大秀才，你在干什么呢？”背着锄头的邵大丰他爹，好奇地看他。

    叶青城笑道：“捡田螺呢！”

    邵大叔皱眉：“捡那东西干什么，到处都有。”

    那语气，只差明白的说出来，这书生莫不是读几个书给读傻了？

    “吃啊！”

    他这一说，邵大叔看他觉得他更傻了。

    叶青城不生气，他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田螺可以吃，主要是不会做。

    想他小时候下塘摸田螺，做了一锅不好吃，还被他老子揍了一饱顿。邵大叔的眼神也就不稀奇了，在他们眼中这玩意儿全是泥沙不干净，嚼起来还绵得很。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你家还缺那两个肉？我看你是闲得慌。”邵大叔边走边摇头。

    叶青城好笑，幸好这些人不识货，不然这些田螺也不会让他捡得这么痛快了。

    他提着桶上田埂，粗粗洗去脚上的泥巴。回家拿了木盆绕到院外，下去溪沟边。

    冲水淘洗几次，待水清将不同大小的田螺分开。

    叶青城洗干净脚穿上鞋，回家将田螺养在陶盆里。外头的太阳下了屋檐下的台阶，应该是一两点钟。

    真饿呀！

    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下，看到碗柜底层的鸡蛋和半小罐的茶叶，叶青城心思活络了。可在翻调料的时候，发现除了油盐酱醋，其他的辣椒和料酒不见踪影。

    他一拍脑袋想起来，这边还没辣椒呢，至于料酒那都是奢侈品，寻常人家没有。至于其他的八角桂皮，要在药铺里特意去买。

    这里离镇上不远，来去三四十分钟，但要为一口吃的跑那么远，他还不如直接去铺面吃现成的。

    看到面粉还有剩，叶青城均了两碗出来，揉成团拔出大小差不多的剂子，撒了面粉摆在桌子上。按平剂子，用手转了转，手板朝手背弓，使面饼出来一个窝，煎好的葱花鸡蛋馅儿剁烂了勺进去，转动手封口一团放在桌上，再用擀面棒擀饼。

    早上的野芹菜也用鸡蛋做成了馅儿，怕知夏吃不惯，叶青城在形状上做了区分，给擀成了三角形。

    拿了火折子和干草把生火，火折子吹了吹，一会儿就冒出明火来。

    这玩意儿还挺好用。

    叶青城翻出猪油，刚把馅儿饼煎熟出锅，知夏挎着篮子回来了。

    “大哥……”

    知夏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蓬头垢面的叶青城看。

    “回来了，正好吃饭。”叶青城拿着水瓢洗手。

    知夏在他弯身的时候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大哥，你没发热啊？”

    叶青城被她的举动弄得僵硬了一下，跟着忍不住发笑。

    他妹子真是一个小可爱，看他做了次饭至于吓成这样？

    “刚吴嫂子还说你不去科考了，这话是当真的？”

    夜知夏鼓着腮帮子，认真严肃的盯他。

    叶青城收起笑容，老实道：“是这么回事。我不去科考，你不高兴？”

    翻了一个大白眼，知夏道：“你去不去与我有什么干系。爱去不去。”

    下一刻，她抓起饼子，嘴角上那弧度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个刀子嘴的小丫头，叶青城也跟着神态轻松。

    “哥，你糟蹋了多少鸡蛋啊？虽然你不去科考了家中银钱够用，这些鸡蛋可是家中独独的进项。”

    叶青城听着她念，倒不觉着烦，反而多了点儿温情感。

    他不急不慌的喝着茶，“你个小姑娘少操点心，不会让你出去讨饭的。”

    “你说这话，我更担心了。”

    叶青城看她正经没开玩笑的小模样，“噗嗤”地哈哈大笑。

    夜知夏嘟嘴竖眼睛，“你笑什么笑，要是家里真穷到揭不开锅了，我就跟大姐住去。”

    叶青城被这话噎了噎，清楚这会儿不跟她说明白，她还真会急眼这么干。

    他坦诚地直视她的眼睛，语气平缓诚恳地说：“小妹，以前是大哥犯浑，很多事叫你和大妹妹失望了。大哥知道做错了，大哥跟你道歉。”

    知夏愣在那里，眼底有着几分不自在。

    “你放心，我想好了，我要挣钱带你过好日子。以后再不叫你们跟着我吃苦受累。”

    他的话情真意切，知夏听的眼里起了水汽。

    她抱着碗站起来，“你这人，好生讨厌！”

    不听叶青城再多说，夹了两个饼子跑她闺房里去了。

    这小妮子，还是个面皮薄的。

    叶青城说这些不是哄人，他是真有这个打算，他现在都已经无所谓这是不是梦了。既然来了，就要过得像个人样。

    夜里零星几个星斗，叶青城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把窗户推开了，趴在窗上往外看。

    “大哥，你没睡啊？我可不可以进来？”

    叶青城呆愣了一下，口中问：“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睡不着，你也没睡，以前大姐在家都会和我说一会儿话。”她声音里多了点软软的鼻音。

    叶青城还真有些心软，但他还是拒绝了，他道：“这么说也能说，就这么讲。”

    隔壁的窗子一声轻响关紧了，不用看就知道，小丫头生气了。

    这脾气跟猫一样的，说来就来。

    叶青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人啊，真难懂。他不让她进来不也是为她考虑么，她都14了该避嫌了。

    一夜无梦，早间起来，叶青城煮了些糜子粥，用艾叶煮了四个鸡蛋。跟知夏说了一声，他今天要去镇上。

    “你有什么想买的，我一会儿给你带回来。”

    知夏没应，跟鸡蛋壳有仇的死磕，剥了一桌的碎蛋壳。

    “你有话说话，还生气昨晚的事？”

    知夏瞟了他一眼，还是把脸冰着。

    这是什么意思？

    叶青城郁闷，想了好一阵反应过来，“你不怕走路累，就跟我一起去。”

    闹脾气的小妮子抬头了，春风化雨的对他笑。变化之快的，仿佛刚才都是幻觉。

    知夏三两口把鸡蛋吃了，一碗粥也快速见底。她擦完嘴，小声嘀咕：“我才不怕累，那点路累不到我。”

    叶青城无奈摇头，为总算弄懂了一回她的意思哭笑不得。

    女人，大概天生都喜欢逛街吧，连他家这个没成年的都不例外。

    流云镇，连着一条通往别的府城的官道。

    周边驿站酒肆林立，来往的客商不少，致使这里有了仅次于县城的城市规模。

    叶青城是来采买顺便了解市场的，夜秀才那个生活白纸，很多事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得做买卖就得先来探探情况，做好市场调查。

    知夏的眼睛在街边小摊上流连，走动的脚步一寸寸的缩小了。

    他不由停下来，“想买首饰？”

    知夏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不想，我还有很多。”

    叶青城不问她了，这丫头就不跟他说实话。

    他拿着一对耳坠子，问老板：“多少钱？”

    “25文，你诚心要的话，给22文。”

    知夏拽叶青城的衣裳，拼命摇头。

    “15文。”

    25文太贵了，够家里吃上一顿猪肉了。

    “这可是檀香木磨的珠子，上头还有菩提子，您就是闭着眼睛也不该说出这个价啊！”

    摊贩老板肉疼地争价。

    叶青城不傻，檀香的木香和耳坠上的花香完全不一样，一闻就知道是熏上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檀木珠子，商家的嘴吃人的鬼。

    “15文，卖不卖？”

    不卖他就走，叶青城做出不是特别想要的模样。

    那商贩连忙改了话，“15文给你，就当卖个人情，买好您下次带小妹再来。”

    叶青城数了十五个钱付给他，衣袖子都快被知夏扯掉了。

    “太贵了，我说了我不要，大哥你怎么不听，真是的！这钱买盐不好吗？”

    小丫头气咻咻，嘴里喋喋不休的数落。仿佛那十几个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拿着吧，不差这点。”叶青城递包好的耳坠。

    知夏不理背着背篓往前冲，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买了就算了，下回可不许了。”

    伸手把耳坠子拿了过去，小跑的又走在前头，一副还没气醒的姿态。

    叶青城差不多摸到了她的脾气，知道她这会儿在偷着高兴，他不揭穿她。

    去药铺买齐了香料，叶青城又去酒肆打了一小坛米酒。买了两升稻米，回去的路上一盘算，差不多用了将近100文。

    知夏的小嘴上都能挂油壶了。她这会儿闷头走路不吭声，一准是在心里说他坏话。

    叶青城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个小管账的，心情也是喜忧参半。

    回到家，看了下田螺的吐沙情况，叶青城换了水，泥沙还没干净不能就急着吃。

    他想了下，民以食为天，这做买卖还是只有卖吃的最可行。不然做别的成本太大风险太高。

    自己做和跟别人合作又有不同，叶青城不是厨师，也没经过专业培训。他只是在快餐店做过炸鸡，其他的不在行。

    家里有四五十两存银，跟人合伙开个小店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