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让嬴政喜欢，日后也可让他少出去寻花问柳，平日里也是有意撮合。

    嬴政倒是有几日没出去，整日在宫里忙来忙去，天巫失踪需得隐瞒消息，以防产生不必要的变数，因此不能张贴布告寻找目击者。这边巫重的事情还没有进展，马上年关将近，除夕又要宴筵诸国藩王，也需嬴政监督准备事宜，这几日他忙得焦头烂额。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四。

    嬴政走在宫内时，宫人们正忙着安设万寿灯，那灯下端插在汉白玉石座中，四周用四根戗木支撑，灯杆上雕着云龙纹，顶部有亭，亭下有云龙挑头八个，用以悬挂灯联。

    这时候几个小太监正扶了灯往座上按，旁边有个公公抬头望着，眼见那灯摇摇晃晃，那公公急得直甩拂尘：“你们几个扶稳当些，仔细落下来磕坏了！”

    嬴政走到近旁，“赵公公近来身体可还大安?

    那公公转过身来，正是嬴政身边的大总管李赵高，赵高笑起来一对花白的寿星眉一弯一弯，眼也眯成一条缝儿，看着像个弥勒，他见嬴政过来，连连摆手：“老奴哪儿受得起陛下挂记，老 奴再活个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要我看，你再活个几百岁也还算少的。”

    赵高笑得更开心：“那不成老妖怪了？借陛下吉言，快进去吧，站在这风口冷，蒙毅在御书房等您多时了。”

    嬴政一进门，便见蒙毅坐在桌前，左手拿着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右手握着笔，在涂画着什么。那糕点簌簌地掉着渣，蒙毅还时不时将掉下的渣滓吹落。

    看起来便像是从前不经世事的蒙毅。

    蒙毅从前一见他这悠闲样子就想将他的头揪下来踢上几脚，如今又见这场景，嬴政难得主动发问：“画什么呢？”

    许是太过专心，蒙毅竟被嬴政突然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手一抖，笔下浓墨便斜斜逸出一笔，蒙毅搁下笔：“本是幅落雁图，现在给毁了。”

    蒙毅从小便爱画些画，也喜欢摆弄些花草，嬴政知他是惯常画些景致的，低头看去，便见那宣纸上稀疏落墨，只阔天上几只飞雁，有一只 孤零零正下坠，姿态凄凄，画得十分传神。

    画是好画，只是那落雁翅膀处多了一笔，看着十分突兀。

    “还有救，将那败笔添成支箭便成了。”

    “还是弃了吧。中箭落下的雁和疲累落下的，姿态大有不同，添那几笔看似救了画，实则不如不救。”蒙毅说着，将那平展的话揉成一团，丢在一旁了。

    “却是如此。”

    “臣听说您上回在醉花阁遇见陈守清，还让他下不来台了。

    “这事都传到你耳朵里了？嫖娼和参臣嫖娼，他若有其中一件不曾做过，我也定不会与他为难。”

    “陛下你这样得罪人终究不好。

    便是不得罪，赶来害我的人也从来不少，多几个也不妨事。”嬴政笑笑，随手翻看案上的奏折。

    果真没再看到陈守清发给李瑶的折子，当下十分满意。

    李瑶如今是征北大将军，镇守东胡，嬴政也有月余没见她了。

    “巫重的事情，可有消息？嬴政说话总能让蒙毅不知如何去接，只好又换个话题。

    ”还没，不过巫重失踪，巫锁好像还没旁人关心。”嬴政又想起巫锁平静得甚至有些死气的声音，他说命数逃脱不掉，那被面具人暗算应该就是代替被树砸伤成为他的劫难，但是最终他安然无恙，难道命数放他一马？

    “若是实在寻不到，便对外称病逝吧。”只是天巫一任巫锁到时能否担得起，便要另当别论了。

    “是。”嬴政拈了一块蒙毅刚刚吃的糕点咬了一口。

    蒙毅固然不是个东西，大早上来述职，害他来不及吃早饭，但这糕点还是不错。嬴政吃了一块，接着又拿起一块。

    “这是我府里新来的苏南厨娘做的，您若喜欢，这些都给您了。”

    话一出口，蒙毅突然想起，似乎是听瑞喜念叨过，那个新来的厨娘虽然做得一手点心，但是才进府两天，便已经跟御膳房里的三个厨娘打了起来。这人又是地方选出来孝敬他的，赶出府去怕是寒了别人的心。

    刚好陛下提出点心好吃，于是蒙毅便改了主意，“陛下既然喜欢，那会做点心的厨娘也赠给您，您一并带回府去，现做现吃。”

    如此外人来看，当今宁朔侯对圣上当真是关怀备至，一心倚重，若宁朔侯当真有谋反之心，圣上得知痛心不已，舍亲护国，说来也算是大义。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嬴政想着，手里的糕点突然就不香了。

    嬴政将糕点咽下去：“多谢侯爷好意，只是糕点再美味，只享受几块便也够了，多吃未免烦腻。厨娘实在是不必了。”

    “做臣的自然要学会上供，来人啊，将翠娘带过来。”

    蒙毅却仍是坚持，按理说他做个样子便够了，自己收或不收都无妨，嬴政倒有些摸不透他的用意，只是话说到这儿，自己不好再推辞了。刚好还没吃饱，嬴政又一块接一块往嘴里送，两人一时无言。

    小太监奉命去带人的时候，那名叫翠娘的厨娘正跟另一个厨娘扭打在一起，众人拉都拉不开。好不容易将人带到御书房，那翠娘脸上还有几道血痕，头发也散落了几缕。她看着大概四十多的年纪，称得上是虎背熊腰，如今这样，倒像是个疯婆子。

    嬴政看到她第一眼，便明白蒙毅为何坚持，这次自己算得上是祸从口出。

    那小太监将人带来，又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了蒙毅，便退下了。蒙毅倒是没有罚她的想法，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嬴政笑了笑带翠娘一起走，见她只低着头跟在后面，便放慢脚步等她：“叫翠娘是吗？你刚刚为何跟人打架？”

    翠娘显然没想到陛下居然问她这个，愣了一下，如实说道：“她在我做点心的面团里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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