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鱼尾坡,伸手不见五指,厚重的湿雾更让四周山峦在夜幕下彷如一个个狰狞的夜叉。
一支两万人的铁骑浩浩荡荡、绵延了数里之长,奔走在这条冗长的小道上。
这里虽然不是要命的一线天地形,不过左右一侧为密林,一侧为陡坡,极为适合伏兵。
若是换了平日,文丑行经如此地形,必会安排哨兵,每隔数里便勘察埋伏。
可是现在是疾驰救援,太多无法顾虑的东西了。
就在文丑要下令全速通过此处之际,身后一员铁骑疯了一般赶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将军不好了,大军刚出城,范阳就被拔了,是公孙川的幽州军!”
闻言,文丑心头一紧,眉心处一滴冷汗渗出,目光中的透出噬人的愤怒。
旋即扬起右手,示意停止进军,只是扬起的手紧紧攥住,关节处发出咔咔响声。
“中计了,穹山上必是疑兵,蛊惑我来救援!”
此时他知道绝对不能慌,否则必赴颜良的旧路。
文丑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很快冷静下来,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范阳一失,穹山大寨彻底失去了战略依托,若是此刻再往穹山去,必成瓮中之鳖。
主公大军还有三日方可抵达,这三日公孙川只需对穹山大寨围而不攻,水源一断,不战自乱!
好在此时大军不知范阳已失的消息,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传我军令,后军做前军,缓缓退出鱼尾坡,只要离开了此地,铁骑可以一马平川!”
眼前,穹山大寨已成死局,文丑只寄希望还能来得及退出平原地带,即时至少可以保下自己麾下这两万大军。
“啊!”
回应文丑的是一声哀嚎,不知从何地射来一枚冷箭,直接贯穿了传令兵的咽喉,当即跌落下马。
“轰!”
不远处的前方,一根火把出现,在火油下迅速蔓延成了一条数百米长的火舌。
透过火光,文丑发现前方一支手执硬弓强弩的队伍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与那条数百米长的火舌并列。
“神机营,放箭!”
李广一声怒吼,神机营的四千弓弩手分作前后两列,前头的弓弩手将手中的长箭浸入火舌中,旋即搭弓上弦。
“嗖嗖嗖!”
两千枚火箭在夜空中宛若是陨落的流星一般耀眼,朝着文丑的两万铁骑破空飞来。
一阵密集的火雨,瞬间射翻了上千铁骑。
第一列弓弩手发射完后,立刻退后一步,从背后的箭筒掏箭续发。
而这个空档,第二列的弓弩手则是向前,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点火、搭弓、上弦、发射!
两列队伍配合的无比默契,原本每轮箭雨皆有六秒空隙,而这样一来,却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在李广神射天赋的加持下,夜幕与湿雾并不能为文丑大军带来太大的保护作用。
“好厉害!这真的是过去那支幽州军吗?”
便是文丑,也被眼前神机营高度契合的节奏震撼住了。
只是身边响起的哀嚎声、落马声与马匹的悲鸣很快将他带回了被伏击的现实中来。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快退,敌方仅有数千埋伏!”
文丑举起手中的长刀,爆喝一声,希望可以稳住阵脚。
而下一秒,一声怒吼似惊雷暴起,瞬间便把他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猇猊营,给我冲!”
霎时间,后方响起了一阵紧凑的马蹄声。
一名手持长槊,身披黑甲的将军形如鬼煞般出现,带着源源望不到尽头的铁骑出现在了文丑的后方,将他们唯一的退路彻底封死!
李存孝一马当先,挥舞长槊冲入混乱的袁军之内。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阵铠甲碎裂的声音,禹王槊瞬间将十几名铁骑挑翻。
沿着这条血路,猇猊营似饿虎出笼,朝着眼前的猎物猛扑了上去。
经过李存孝半个多月的特训,加上他的战意天赋,猇猊营各个分不可挡,有那么一瞬间袁军甚至以为来的是白马义从。
只有他们清楚,能被主公列为猇猊铁骑,那是何等的荣光,此役作为猇猊营的首战,人人都渴望表现出让公孙川满意的战力。
李广神机营的箭雨,李存孝猇猊营的凶猛,使得这支两万人的部队前后陷入一片混乱。
而中间被挤压着的铁骑纵然是有心冲锋,也无法施展。
“将军,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
“不要乱,乱则必败!前方只有数千弓弩手,我们冲过去,与穹山大寨的张郃汇合!”
文丑一边挥舞着长刀将射向自己的火箭挡下,一面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大军。
“驾!”
“跟着我的大纛,冲出去!”
文丑趁着神机营短暂的空隙,双腿猛蹬马肚,朝着眼前的弓弩手飞奔而去。
这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文丑身后的铁骑一片一片的倒下,纵然是文丑心痛如绞又能如何?
这就是战场,乱世之下,选择了手持三尺剑,就要准备随时马革裹尸的悲壮。
“吁吁吁!”
眼看文丑的千军便可以冲到神机营的面前,将其冲杀的时候,只见这四千弓弩手左右退去,让出了一条道来。
而道途却并非活路,一支千人的白马轻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白马义从!”
文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他特别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公孙川到底有多少兵马?
被拔出的范阳城,被袭扰的穹山大寨,加上埋伏在这里的部队,这真的是一支由两万人军队吗?
“将军!拼了吧!”
“大不了一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几名副将已经被这夹击的伏兵打的彻底失去了理智。
若是作为战士,他们不失铁血钢胆,可身为指挥官,轻言生死,只能说袁绍所托非人了。
箭雨已经停下,文丑并没有急着下令。
面对白马义从,就算勇猛如文丑也不敢小觑,停下马后,文丑打眼望去,得到了一个让他稍稍心安的讯息:公孙川,没有来。
若只是这一千白马义从,文丑自问手下这一万多残军已足够应付了。
文丑举起了右手,准备发出冲锋号令。
夜风,呼啸而过,将地上几处被火箭引起的着火点卷的呼呼作响。
白马义从的中央,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哒哒,哒哒…”
只见一名银铠红袍,手执长戟的少年骑着乌骓马,带着令群雄低头的气势,信步走出。
“他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