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不假思索的道:
“今年老天开恩,天气很好,风调雨顺的。”
“按照这样下去,不出意外,秋天应该能丰收的,秋末还能再收一批,收的就是现在种的这些。”
他指了指那麦田。
李无涯颔首。
众二代皆是轻哼了起来,一副“看吧?丰收!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个问题。”
李无涯道,
“你一天吃几顿饭?”
那农夫微微一愣,没想到公子哥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利索的回应道:
“一天两顿,早晨起来,还有中午休息的时候,晚上不干活不吃。”
众二代冷笑。
“农夫犹饿死?一天吃两顿也能饿死?呵呵……”崔锋再度冷笑,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站不住脚了吧!
“你都吃的什么?能吃饱吗?”
李无涯再度无视了崔锋,又问道。
老农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
“早上一碗薄薄的稀粥就能对付过去啦……中午累些,一碗浓稠些的粥,再配点自家种的菜,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吃……肯定是吃不饱的,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众二代:“……”
一天两顿,竟然都是喝粥?!
他们有些发懵。
唯有李无涯不感到意外,老农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丰收之后呢?丰收了总能吃饱了吧?”
萧轻舞忍不住问道,
“去年是灾年……是吧?”
她的语气有些猜测的意味,然而老农却是摇了摇头。
“去年也是丰年呐……若非丰收,老头子岂能一天还有两顿粥喝?早就都让给儿子孙子喝咯!”
他唏嘘道,
“像我这样的老头,虽然还有些力气,能做得动活儿,但吃的也多,早该淘汰啦!”
“幸好这两年都丰收,但愿明年也丰收,这条老命还能留着,有口粥喝,若是遇到个什么灾年,都不用家里说,我自己就跑到那山上去咯!”
说完,他指了指村子后头的那座靠山。
“去山里干什么?修道么?”
宇文狩憨憨的问道。
“去山上,等死!等野兽豺狼来拖走,吃干抹净!”
老农瞪眼道,
“不给家里添麻烦,连丧葬的事儿都免了!”
“俺爹妈和爷爷,都是走的这条路!”
众人:“!!!”
一股寒意,从脊背上蹿了上来。
“可……明明丰收了啊!有那么多的麦子啊!”
萧轻舞依旧不死心,追问道,
“怎么可能连吃饱都成问题,还要老伯你……去山上?”
她似是有些不忍那样说……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小姐来说,太血腥太残酷。
“一亩田,一次产粮也就两百多斤,这还是丰年。”
老农掰着手指头算账道,
“一个汉子一年要吃600斤米,女人吃500斤,老汉吃450斤,老太婆吃400斤,这是最低的。”
“一家算五口人,一年就要吃2500斤粮食!这起码得10亩地才能勉强吃饱!”
“然后呢,上交朝廷的农税又要抽出一笔,要是租了富户的田,上交租子又是一大笔。”
“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都是要靠粮食去换,银子也要靠粮食换,这就又是一大笔。”
“有些贫农啊,一年辛辛苦苦的种了几十亩地,来个灾年,连富户的租子都交不起,全家都饿死的老汉我就亲眼见过,啧啧……真是可怜。”
众人:“……”
辛辛苦苦种地几十亩,最后却全家饿死!
到现在,他们突然霎时间,领会了李无涯那一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含义了。
不是落入下乘的强行翻转,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再次品味全诗,那种山呼海啸而来的惊悚感,足以将人淹没……
“老伯,你们真不容易。”
李无涯轻叹一声,从怀里又取出一吊钱来,递了上去,道,
“这点小钱,拿着。”
一块碎银子,一吊铜钱,足以支撑这位老农的家庭过几个月舒坦日子了。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接过钱财,老农已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道,
“您真是财神爷!”
“太谢谢你了!哎哟……这白花花的银子,这辈子没见过几次啊……”
他捧着碎银,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李无涯转过身来,淡然道:
“如何?”
“与我的诗相比,你们的称一句垃圾,不过分吧?”
众二代一片死寂,没有人再敢蹦跶。
就是脸皮再厚,嘴巴再硬,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李无涯的诗,够牛!够震撼!
不得不服。
“李大哥这首诗若是传到长安,必定能够名动天下,万人传颂!”
宇文狩一脸崇拜的道,
“大哥,你果然不俗!”
“放心,小弟一定会尽力去宣传,让你的大名传遍天下!”
这一首短诗,足以让任何一个落魄才子成为文坛翘楚。
更不用说,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爷了。
只要宣传的好,将来必定是一段流芳千古的佳话。
“大可不必,我不需要那些浮名。”
李无涯摆手道,
“只愿这一首小诗,能让施政者警醒一些,多多照顾百姓,与民休息,不要劳民伤财。”
“那,便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宇文狩闻言,目光越发崇拜。
一众二代里头,不论公子小姐,也有不少露出钦佩之色。
有才华,又有大格局,还特么的血统高贵!
这样的人,值得他们钦佩,甚至是追随。
二代圈子里,本来也不是铁板一块,分好几个层次,也分好几个派系。
今天李无涯的出现,像是鱼群里突然钻出来一条大鲨鱼,打破了原有的格局!
不少人,此刻都动了心思。
至于萧轻舞、崔锋等人,虽然心中尤为不爽,但对于李无涯的诗词水平,也是不得不佩服的。
罕见的,此刻氛围有些和谐。
李无涯忽然起身,从人堆里拉起刘清竹,淡然道
“……行了,作秀作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清竹,你们不是还要去琴馆弹琴么?我们走吧。”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不少人见状,纷纷跟上,上了各自的马车,原地只剩下几人。
“可恶……现在他倒像是领头者,来安排我们的事了!”
郑秋挥了挥拳头,不爽的道,
“我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