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幅壁画,冯教授亦是神色微动。
他能受到异常调查局派遣调查超凡力量,当然有权限知道很多事,但现在还有文化局人员在,所以不好多说。
众人接着往里走,可所见之景让他们为之一愣。
因为里面的壁画,以及不能算“剥落”,而是直接连墙都塌了许多,壁画一点都没留下。
再往后便是石窟转角,迎着洞口的墙壁上,还有一些零星的残片。
“如此珍贵的文物,竟然……”
冯教授心痛的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这话不是针对自己,但阔孜巴依还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而且他心里的疑惑其实一直没有消散。
眼前这支科考队人数虽然不算多,但配置却绝对是蓝星顶级。
那些彪形大汉的气质,根本不是普通军警能拥有的,并且腰间鼓囊囊的,明显是带着枪。
再者,陈朔教授在国际上大名,他早有耳闻,而方才冯教授的剖析之举更是令他明白,队伍里的其余专家同样实力强悍。
这样一支强到有些古怪的队伍,却跑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如此郑重而焦急的研究,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捡仅剩的壁画看了。”陈朔无奈道。
正对洞口的墙壁上是一副巨画的残余,底部有长长的城墙,以及众多站立的将士。
而护城河外,大地龟裂,其涉及的范围和裂缝宽度,均达到让人心惊的地步。
要知道,大地可不是玻璃那样的脆性物体,砸一下就出现众多裂痕。事实上哪怕陨石坠地,地面更多的也是出现大坑,而不是裂缝。
这样大地龟裂的场景,绝不是寻常力量能办到的!
但令调查局之人无比难受的是,造成大地龟裂的原因,也就是这幅壁画再往上的部分已经彻底消失,唯独右边残留一小片,正是方才反射金光所在。
冯教授连忙埋头打量,发现那残片上的图案是一小截乌黑柱子,且尾端带了半角金色纹路。
他眉头忽然皱起,又扭头看了眼底部画像,发现按照比例来说的话,这截乌黑柱子简直大得惊人,同五六个人排在一块儿差不多粗。
“这画得也太大了!”
冯教授自语道。
因此刻本就是猜测讨论,所以阔孜巴依虽知比起这帮人,自己的考古水平差得很远,但还是积极猜测道:
“我记得古代的人为了突出主体,会选择牺牲掉严格的比例关系,将要表现的主体放大。”
“比如画皇帝同百官议论朝政时,明明皇帝离的很远,应该很小,画师却偏偏要将之画得非常大,几乎占据正张纸面,大臣们则成了小不点。”
“眼前的这画,会不会就是这原因。”
冯教授思虑半响,最终点头又摇头,最终欲言又止。
恰此时,阔孜巴依接到电话,掏出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领导打来的,各位,我先失陪了。”
“阔孜巴依同志,你去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陈朔道。
等到他走出去,陈朔又用目光示意反异队员守住门口。
见石窟内只剩下知情人,冯教授方才开口道:“他刚才说的确实存在〃々。”
“但是,考虑到这些壁画的创作者,把画花鸟的写实风格无限放大,已经接近现代写实流派,所以我认为这可能性不大。”
“比如,你看之前所有的壁画中,作为主将尉迟曜,体型该是多大就是多大。”
“所以……”
之后的话他没说,但众人却是心领神会:
所以,当时战役现场,可能真的存在材质未知的庞大乌黑柱子,并且还是突然出现的。
毕竟之前的壁画中可没有其存在。
“那柱子到底什么?跟妖魔是什么关系?跟大地龟裂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共同盘亘在众人心头的疑问。
当历史蒙上一层名为超凡的面纱,一切就变得扑朔迷离。
而这也促使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继续往下看,希望在后来的壁画中找到丢失的答案
再度过了拐角,一匹远超过众人身高的高头大马便迎面走来,让众人心头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可等他们定眼一看,原来那只是幅壁画而已。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的天!这马绝了!”有人由衷的赞叹。
刚才众人误以为真,虽然有石窟内光线不佳的缘故,但创作者绝佳的画马技艺,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厉害。”陈朔也感叹道,这同样是幅巨画,像这样的马壁画上不止一匹。
其描绘的内容是:
穿着宽大青色僧衣的和尚,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其身后还有众多银甲战士,牵着白马跨过瓮城城门,稳步跟上。
而且,某个银甲战士还扭过头来,脸上的血迹和伤痕清晰可见,但却努力对着众人咧嘴一笑,那暖如阳光的善意,直击众人心脏。
“这……”
众人皆是有些恍然失神。
艺术真的是一种奇妙的事物,仅仅是一幅画,无需任何言语,他们便仿佛跨过了千年时光,清晰的看到了过去的一幕幕。
妖魔攻城,局势危在旦夕……
白马银甲骑士自天际而来,浴血奋战,击溃妖魔,挽狂澜于既倒……
军民大开城门,迎其入内,人们纷纷好奇的林立两旁围观,壁画创作者亦在其中。
只见其威盛,其势严,井然有序,不乱分毫。
不知创作者有何举动,但最终,厮杀过后满身煞气的银甲战士,扭过头来,努力对着他和善一笑。
在场众人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动。既为那些银甲战士的举动,也为这场跨越时空的纪念和对话。
一千两百多年前,同样是夕阳西坠的午后。
笔尖勾勒下这幅画的最后一笔,持笔之人便缓步后退。
夕阳倾倾撒,可见其一身衣袍已经变得五颜六色,但当这扭头而笑的壁画映入眼中,他沉浸在余晖中的侧颜却徐徐露出笑容。
“这……便是我此生最巅峰的一副画了。后人呐,我要说的……”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和煦。
“我要说的,都在里面了。”
这一刻的,正和陈朔等人站在同样的位置上。通过艺术的魅力,两方人跨越千年的时光,产生了某种奇妙的通感。
他长出一口气,走过去俯下身,在这生平最得意的画作右下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吴斯年。”
陈朔好不容易从感动里挣脱,努力搜寻脑中记忆,却始终未能找到对应的信息,只得朝冯教授问道:“冯教授,你知道这个人吗?”
然而,冯教授亦是徐徐摇头。
看其他人,同样如此。
陈朔只得回头注视这幅壁画,心里没来由的,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那些银甲战士,很可能也是古代圣盾一员。
虽然壁画没有关于这伙人的半分文字描述,但仅仅是那笑容,就胜过了世间千言万语。
和圣盾成员的作风简直太像了,像到极致。
但猜测始终只能是猜测,考古研究同样是严肃科学,一切都要靠石锤证据说话,不能“你觉得我觉得”这样瞎搞。
“要不这样吧,我把消息发给局里,让他们动用资源帮我检索炎国历史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吴斯年的记载。”
陈朔提议道。
其他人赞同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能够击溃妖魔,这群银甲之人,必然也具备超凡力量,这毋庸置疑。关键是他们到底属于哪个势力?”
“还有,你们注意到了吗?这最前面的青衣和尚,和银甲战士一伙儿,但出现内容我们没看到,应该在那些损毁的内容里。”
“我想问的是,他又是谁?”
冯教授说完,又摇摇头,自问自答道:“信息太少了,这一切我们都无从得知。还是继续看吧。”
接下来便是这石窟最后一幅壁画。
于阗国王尉迟曜已从白发变为黑发,穿着全新的铠甲,站在城头,目送白马银甲骑士们远去。
而逐渐被冰雪覆压的绿洲外,竟有一圈“绿带”,仔细一看,赫然是大片在冬日里,长得郁郁葱葱的树木。
陈朔等人不明内里,只是有些惊奇的看着,但冯教授却是瞳孔一缩,猛地一拍手掌道:“我明白了!”
众人立马愕然的望来。
不待众人发问,他便在兴奋中主动开口解释:“研究唐朝历史,就总会被安西四镇的疑点困扰。”
“西元790年,吐蕃占据唐朝北庭,史学界虽有争论,但主流观点一般认为,于阗也在同年沦陷。”
“因为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安西都护府孤悬绝域数十年,全靠本地绿洲撑着,久而久之导致水土流失,土地肥力耗尽。”
“到了785年左右,于阗就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可能垮掉。”
“此外,根据详实的历史记载,790年,吐蕃动用大量兵力侵袭安西。于阗大量城池沦陷,吐蕃以此为据点进攻其他三镇。”
“但这其中,其实有个相当大的疑点。”
“因为有份编号为‘hedin24’的民间收藏的出土文书,为汉语、于阗语双语写成,记录了‘乘驼人桑宜在神山堡发现异常’,于阗国王下令‘人畜一切尽收入坎城防备’。”
“记录者为汉名官职典史、判官,最后落款为‘节度副使都督王,尉迟曜’,年份为‘贞元十四年闰四月四日辰时’。”
“这一年, 乃是西元798年!”
“这无疑给‘于阗在790年陷落’的观点重创,但让史学界不解的是,在785年就已经山穷水尽的于阗,是凭什么至少撑到了798年?”
“虽然尉迟曜的确是军政能人,但要知道,798年的他已经足足70岁,在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岁的唐朝,79岁的他哪儿来的精力、体力,与吐蕃人竭死缠斗?”
“而这一切,恐怕都有了答案。”冯教授灼灼注视着壁画,喟然道。
他虽然已经看过资料,知道超凡与人类历史牵扯极深,可当亲身在追寻超凡路上,顺便解开了历史上的谜团,带给他的震撼还是无以复加。
“你们看。”
冯教授指着壁画里,苍翠“绿带”,尉迟曜变黑的头发,以及他所穿的全新铠甲,道:
“那些超凡者应该是担心妖魔再次侵袭,而山穷水尽的于阗毫无抵抗之力,所以,不但让尉迟曜恢复年轻,还修复扩展了荒漠化的绿洲,恐怕留下大量精良之铁。”
“这些,创作者都有意放到一块儿,为后人一一展现。”
众人半响无言,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感慨:“超凡,人类历史……”
陈朔也勉强收拾好心情,朝众人道:“还有个石窟在等着我们,希望能有更大的发现!”
众人的心立时振奋。
对啊!剩下的石窟,又会有什么样的信息留存匀?
……
ps:大大们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