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朱木阳点点头,心里隐隐然有了惧意,想想会餐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余晓慧坐在一起,会不会被传染呢,也许心理作用,他居然感觉肝部疼痛起来。
杨晓梅脸上也并没有放轻松,她低声叹口气“木阳,其实徐处长交给我一个名单,上边都是乙肝携带者的名字,你刚来单位接触的人不多,平时注意一点好。你也看看这个名单,不过一定要注意保密。可能还有一些被感染的人我们不掌握。”
说完她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记录本,给朱木阳简单看了一遍,看完后朱木阳才感觉浑身发凉,上边有十三个人,这在总人数不满二百的单位里,比例已经不能算低了,十三个人中朱木阳认识的并不少,至少三个人都和他有过交集,一个是现在孙晓均的女朋友刘青莲,一个则是刘雨露的父亲刘副主任,还有一个却是钳装一班的段师傅。
刘青莲现在几乎以他们宿舍为家,她和孙晓均更是关系发展到了那种同宿同飞的地步,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知不知道这种情况,也许爱情的力量可以超越病魔本身呢,但自己就有点无辜了,现在公用的厨房里那夫妻俩几乎霸占,朱木阳也就是偶尔下次面条,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碗筷他俩用不用,如果被传染上我就……想了半天朱木阳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好很沮丧的摇摇头,以后厨房自己不进了!躲着他俩点吧。
段师傅是前几天一起喝过送行酒,而且同在一个班组少不了共用工具之类,越想这些事情朱木阳的头越大。
晓梅看他神情,就知道这小子没少和乙肝携带者有过交集,不过仍是安慰他“不要紧,只要没有太过于密切的交流就行。这种病没有那么可怕的!像一些平常的共餐、咳嗽、喷嚏、偶然接触如握手、拥抱等不会传播乙肝病毒。你也别太害怕!”
“姐,主要是我同宿舍的孙晓均正在和刘青莲谈朋友,刘航母几乎天天都去我们宿舍!”朱木阳很是沮丧,也丝毫不在乎喊刘青莲的外号了。
杨晓梅“噗嗤”就笑了“你躲着她点不就行了吗?人家青莲姐找个对象也不容易,你可不能坏了人家好事!乙肝的事情你知道就好,要是敢告诉给她男朋友,散了这门姻缘,哼哼!”
“刘青莲比你都大?”朱木阳瞪大了眼睛。
“是呀。每年我们都替她发愁。今年好了,主动出击,你那个室友名牌大学毕业,北京邮电学院的,人也不错,挺憨厚。”
“姐姐,你们不觉得要是站在孙晓均的角度,他应该算是受害者吗?”朱木阳现在和杨晓梅说话倒真的有点无拘无束。
“什么受害者?他要啥没啥?而且脑子也不好使!能找到刘青莲算不错的了。青莲现在已经是工程师,分房子可以直接分二室二厅。而且工资比他高,再说青莲也会照顾人,她是湖北人,做的剁椒鱼头可好吃了。木阳,你的婚恋观可要改改,不能只盯着脸。”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发现朱木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脸红了,“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你也是小色狼!”
徐处长是到了中午快下班才回来的,他的脸上罩上了一片阴云,杨晓梅看他神色就知道不好,悄悄问道“处长,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查体不顺?”
徐处长点点头,先是“唉”了一声,才说道“最近流年不利!怎么总是出事呀。试验车间的段师傅,本来在车间干着活好好的,医务室魏护士喊他去查体,开始他都不想去,结果查体大夫通过咱们医务室的设备看了看,就断言他是肝癌晚期,现在已经紧急送到千佛山医院去检查了。”
“啊!”朱木阳和杨晓梅都惊叫一声,并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知道段师傅一直是乙肝携带者,但这么严重就想象不到了。
杨晓梅心地善良,面露悲戚“不会有事吧?”
徐处长摇摇头“刚才尤大夫已经和我在商量手术方案了。听千佛山医院的大夫说这种病不动手术最多一年寿命,动手术的话有可能都下不来手术台,不过手术成功可以维持至少五年。”
“这要问他家属的意见。可是他的家庭情况?唉!”杨晓梅说道,朱木阳不明白这句“唉”有何用意,他在车间实习的时候就听说段师傅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因此相当吝啬。
“是呀!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能顶得起来,上有老,下有小,可是当家作主的一个人也没有。”徐处也点头认可这个观点,“看看结果再说吧!”
下班前尤大夫过来找了徐处长,她是一位很有风度的妇人,在朱木阳眼里才是标准的女性知识分子的形象,四十几岁的年龄但面色依然白皙,举手投足有一种特有的矜持和礼貌,她穿着设计院发的一身西装工作服,简单的灰色色调更能衬托出她的气质,她先到人事处大办公室见了见杨晓梅,看得出二人很是亲密。
朱木阳在入职教育的时候曾经和尤大夫见过面,他也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出门给这两位女士留点空间,聊点自己不适合听的内容,却不料尤大夫并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她拉着杨晓梅去了徐处长房间。
朱木阳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们屋里有两部电话,一部在张科员桌上,打过来的都是劳资方面的事情,另一部则在杨晓梅和他的桌子中间,不过电话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找杨晓梅的,他偶尔接过几次,对方开始都迟疑打错了电话,这让朱木阳很扫兴,因此只要屋里有人一般他都不接电话,但这次却不得不接了。
“你好!”他很有礼貌的问道。
电话那头忽然没有了声音,朱木阳“喂喂”几声,依然没有回应,他本能以为这是一个骚扰电话,正准备扣掉的时候,才听到里边传出一个很熟悉,但是又有点变化的声音“喂,朱木阳吗?”居然是楚南雪。
朱木阳感觉到了一种晕眩,他摇晃了一下,机械的说了一句“是我,你好!”然后就呆住了。
楚南雪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她是通过查号台找到的设计院总机,然后说找一下朱木阳后,女接线员很有礼貌的询问南雪,她知不知道对方的部门,楚南雪说只知道他是今年分配工作的毕业生,女接线员就说转到人事处问一下吧,然后电话里就传出了朱木阳的声音。
到底是朱木阳反应灵敏,他抢先喊道“南雪!你好吗?”
楚南雪机械的“嗯”了一声“我挺好,你呢?”
朱木阳有点不知所措,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并不好回答,如果说好显然会让楚南雪伤心,这是个敏感的女孩,但如果说不好,她也会刨根问底,为什么不好?在大学里二人没少“斗嘴”,可谓对彼此知之甚详,过了一会儿,朱木阳才叹口气“我也挺好,就是常想你。”
这似乎算是情侣之间的标准答案了,最妙就是叹气,让人感觉意犹未尽,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在大学里二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如果不出所料,那边的楚南雪应该是泪流满面了。
果不其然,楚南雪声音里带了呜咽“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这三个月我每天都等你电话。想知道你在哪儿?想知道你怎么样了?”
“南雪!我在班上呢!”朱木阳先说一句话冷冷场面,这次也是凑巧,如果房间里不是他一个人,可能一些话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大学里有女朋友这个事实。
“嗯。”楚南雪那边窸窸窣窣,应该是在擦眼泪。“你是不是在工厂实习?我们好多同学都在车间里,说条件很苦。木阳,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现在天冷了多加点衣服。”这句话一下子让朱木阳眼圈也红了。他也学着楚南雪“嗯”了一声。
“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你爸爸说你不在!”朱木阳可不想让自己背负无情无义的名义,率先解释。
“我知道!他给我说了!”楚南雪没很执着这个话题,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为此她哭了很多次,现在想起来似乎恍若隔世。
朱木阳简单说了自己在设计院的近况,他很小心的把自己描绘成勉力支撑着往前苦熬的形象,总感觉把自己说的越悲惨,楚南雪心里才会越平衡,果不其然,当他说道自己实习时被派到外边厂里,在近四十度高温下调试设备的时候,楚南雪终于忍受不住心里煎熬,呜呜哭了起来“让你不听我的!你看看你,就是太犟。”
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尤大夫和杨晓梅的说话声,朱木阳慌忙说道“南雪,我这边有事了,你把电话留给我,我方便的时候打给你。”
楚南雪很善解人意,一点没有学校时的霸道,她报了一组号码,最后还加了一句“别忘了南京的区号025啊!”
朱木阳郑重其事写在了手心里,这个时候杨晓梅已经推门进来,她看到朱木阳正接电话,稍微愣了一下,此时朱木阳已经说了再见。
杨晓梅看他一眼,没问电话的事,而是叹息一声“尤大夫真固执,这下段师傅的治疗方案看来只能他自己拍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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