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天脊的阶梯下来便是外渊。
深谷之中,荆棘丛生,树木繁茂,却在其中有着一条由南往北的古道,也是以往届的参赛者用鲜血淌出来的道路。
石姬脸色阴沉,杀意弥漫,却针对的不是外人,而是米五谷这个罪魁祸首。
吴浩成自认打不过她,很识趣地闭起了嘴巴。
倒是米五谷,反而找死般地上前掐住了石姬的脸。
“一张好看的脸蛋被你板成这样,你说多糟蹋东西,来,给爷笑一个。”
石姬拍开他的手,不想理他。
此时三人已经身处外渊的底部,朝着东西两边各自望去,都是高耸如云的悬崖峭壁,而脚下一条古道径直往北,是那曲展云五人行径的去向。
石姬跺了跺脚,是被蚊虫叮咬裸露的脚踝所至,就使得她更是心头恼火。
忽得,一件法衣披在了她的身上,丝丝寒气法衣上落下,驱散了不少细小的蚊虫。
“所以说啊,剑修的脑子就是不好,不仅照顾不好别人 ,连自己都招呼不周。”
石姬低下头,见米五谷蹲在自己的脚边,一手端着一盒驱蚊劈虫的药膏,一手手指沾上,正在往自己的脚踝上涂抹。
动作轻柔,有麻痒传来,她本能想要避开,却不知为什么,身体跟不上心意,并没有行动起来。
米五谷站起身,望向西边,“再往前一点便可以直接御风上去,咱们找一处悬崖石洞,你再好好涂抹上药膏,后头就不能御风了,毒虫蛇蚁只会更多。”
说罢将药膏塞进她的手里,握着直刀开路前行。
“二道屏上是远古森林,你就不怕有大妖出没?”直刀锋利,开出道路并不难走,石姬跟在米五谷的身后,就越是自在。
“我也觉得不去冒险的好,这边被他们打了头阵,我们跟着上去只会更加好走。”吴浩成走在最后,二道屏里有没有大妖谁都不知道,而是真有个万一碰上了,一场死斗就免不了。
米五谷忽然停下了脚步。
石姬没有及时停住脚步,直接撞了他的后背,责备道“你怎么了?”
米五谷回头一笑,“带你去见点好东西。”说罢牵起她的手,缓缓御风而起。
两人在枝叶间踏空而走,越过一片茂密的树木,眼前豁然开朗。
石姬低头瞧去,开阔地上一望翠绿,无数白色的风铃花悬挂其上。
米五谷挥手洒下一阵风,“叮铃铃”的声音瞬间响成一片。
“紫斑风铃草?”
“不是,是旋木风铃草。”米五谷招手摘下一朵,将花衣扯出,挂在了石姬的耳鬓。
石姬伸手扶了扶,又打眼下望,瞧着瞧着,就眉眼舒展,笑了起来。
吴浩成撇了撇嘴,心道这小子正是不要脸,将来肯定是个渣男。
米五谷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诡异的像是要干坏事。
短暂停留,三人继续前行,眼望远处山崖峭壁极近,可走起来真是要了人命。
“这般走下去太慢了,何况毒虫太多,不等我走到山脚,只怕真元就已经用光了。”往日里都是飞来飞去的吴浩成,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更何况时时刻刻都要撑开真元,是真心的消耗不起。
米五谷看向石姬,征得了她的同意,三人便一同便跃上了树梢,御风低行。
一旦御风,行径的速度就快了不知多少,其间遇到过一群蛙蝠,幸好米五谷见机不妙,连忙拉着两人躲进了地面,又前行一阵子,躲开了蛙蝠,这才继续御风低飞。
到达二道屏的峭壁之下,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星空虽有星斗,可亮光黯淡,全都是假货。
三人没有在峭壁之下停留,一路御风往上,寻了一处崖洞安身。
米五谷摸出四块雕琢好的地脉石,安置在崖洞门口,手中捏了术诀,分别指向四块地脉石,一层清澈透明的波纹忽得闪现,片刻后又归于安静,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浩成看着他做完这些,又走进崖洞里头探查,这才看向那个简单的防御屏障,其实这种防御手段他也会,只是不如米五谷布置的这么轻巧,更不如说,是他布置起来会极其麻烦。
他上前敲打了一下,竟然如敲石壁,猜想从外头看来,定是一个跟石壁无异的障眼法。
“厉害了。”他不由地夸赞了一句,见到石姬不为所动,便又道,“石姬姑娘,你男人真是不错,手法简单,术法却丝毫不弱。”
对于他的马屁,石姬听听就好,但是那句你男人,她不可能装作听不见,“吴浩成,吴大少爷,我是得罪了你祖宗?还是杀了你家亲人?怎么就可以胡乱诅咒我了?”
“我这可是夸人啊。”
“你男人!是你男人呢!”
“浩成兄弟,这可是我的侍女,千万别瞎扯蛋。”米五谷从洞内走出,又对石姬说道“里头干净,去把药膏擦上吧。”
石姬斜了他一眼,缓缓走进洞中。
吴浩成靠近米五谷,抬鼻嗅了嗅,“那药膏也给我来一瓶。”
米五谷一摊手,“一万。”
“抢钱呢!”吴浩成将他的手拍开,转身就走,只是忽得又一顿,转头问道“什么玩意这么贵?你敲诈人也不是这个敲诈法啊!”
米五谷摆摆手,“爱要不要。”
吴浩成思索片刻,接着问道“你当真要走二道屏?”
“不然呢?”
“八千。”
“一万。”
“狗日的!”
米五谷抬起头。
“一万就一万。”
吴浩成给了钱,伸出手,米五谷却没动静。
“兄弟啊,这就没意思了。”
米五谷笑道“我就一瓶,哪有多余的,等石姬用完了你再用不就是了?”
算你狠!吴浩成比出个小拇指,见他不为所动,又靠着墙角闭目养神,连忙有样学样,蹲在了米五谷的身边。
“咋这么久呢?她不会全都用了吧。”
米五谷睁开眼,讥笑道“你当她是大妖呢?就那小身板,全擦了也用不完啊。”
话语一落,便见穿上了法衣的石姬走了出来,吴浩成屁颠地跑了过去,问石姬要了药膏,打开一瞧,薄薄一层,见底了,还能抹个啥?
米五谷瞧他措愣的表情,便知其意,“东西我给了,概不退款。”
吴浩成眉心直跳,看样子是真被气得不轻。不过他一咬牙,还是去了洞里头。
石姬走到门口,靠着石壁坐下,抬头看着黯淡的星空。
米五谷挪了挪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却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瞧。
两人隔得不远,除了能闻到药膏的香气,还有石姬经常用的香料味道,两种香气合在一起,又成了另外一种香。
“我听人说过,女武皇就是讨厌这样的虚假星空,才走上武皇的道路,你说我要是留在这里,是不是也能开辟出一方天地来?”
石姬的话语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秘境和大陆是不一样的,没有灵炁的加持,修行之人在这里待久了,就会有一种心理上的煎熬,若是这里的灵气枯竭,还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到时候,只怕你已经发疯了。”
“不过嘛,只要将秘境和大陆产生联系,就一切都不是问题了。”米五谷微微一笑,“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就用不着你来开天了,只需要砸钱就行。”
石姬皱了皱眉,问道“砸钱?怎么个砸法?”
米五谷将一粒芥子园拿在手里,说道“这东西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我又不懂炼宝。”石姬摇摇头,又道,“但我知道芥子之物都需要一方天地才能炼制,可这个一方天地到底是那方天地,就不知道了。”
“自然是身处那方天地就用那方天地。”米五谷将芥子园丢了过去,“以前炼制储物之物极难,是因为材料难寻,而其中最难的材料,自然就是‘一方天地’。”
他一指外头,“这里的天地看似无恙,其实极其不稳定,就如同女武皇的那个年代,要从不稳定的天地里截图稳定的天地做储物之物,可比大海里捞针还要艰难。”
米五谷双手相握,用真元包裹住手心的一方空间,形成一个真元球,然后将其缓缓压缩,便见那个真元球不规律地抖动起来。
“以术法压缩空间,这便是芥子的制作基础了。”
真元球像是一颗爆竹般倏地爆开,声音隆隆传进了洞中,更有一股气流冲击开来,吹的石姬长发乱舞。
石姬的眉头皱得更紧,紧紧地盯着米五谷,“这可是空间术法,不去学宫是学不到的,你又是怎么学来的?”
米五谷道“这么呛人就不对了,这可不是空间术法,只是单纯地用真元压缩空气而已。”
石姬道“你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能不能不骗人了?”
米五谷气笑了,“你到底想说啥?”
石姬收起了腿,双手环抱,“你是不是答应佟前辈什么要求了?”
米五谷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石姬的心思也会这么细腻,只是关于此事,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没有的事,就算有与前辈说些什么,也是关于宝贝的事情,不是什么要求。”
你就没有一句真话么?石姬似乎不愿再与他说话,抱紧了腿,愣愣望着外头出神。
做事不按规矩来,想一出便是一出。
就算有照顾身边人,那又怎么样?
说到底,还不是没有顾忌身边人的感受,一切都是以你为核心,以你的心中所想为目的?
更让人讨厌的,便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像世界都在围着你转,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大爷。
石姬瞟了他一眼,见他五彩轮转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要把自己吸入其中,顿时就移不开眼。
米五谷眨了眨眼。
石姬莫名地一慌,本能的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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