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有一言,今日非问不可。”方紫岚截住了李祈佑的话头,直截帘地问道:“荣安王封地近在眼前,王爷当真要留下吗?”
李祈佑愣了片刻,“你……都知道了?”
“大抵猜到了。”方紫岚抿了抿唇,李祈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瞒你的。我要留下。”
“敢问王爷,受封圣旨何在?”方紫岚问得十分不客气,一旁诸葛钰微微皱眉,“世子夫人,请你慎言。”
李祈佑却浑若无觉似的,答道:“无受封圣旨。”
方紫岚继续问道:“可有符,有令,有上任的文书?”
“无符,无令。”李祈佑毅然决然道:“无上任的文书。”
方紫岚有几分动容,“王爷可知,若你执意留下,朝中会是何等情势?”
“我知道。”李祈佑没什么犹豫,方紫岚近乎咄咄逼人,“你知道,还要留下?”
“要留。”李祈佑掷地有声,方紫岚抓住红泰的手紧了紧,却不料被他反手握住了,“美人,你这回满意了?”
方紫岚冷了神色,回眸看向红泰道:“王爷不知死活,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世子夫人。”诸葛钰忍不住插话道:“你明知王爷此举深思熟虑,何必要浇他冷水?”
“诸葛大人,你安居京城之中,稳坐庙堂之上,竟会觉得王爷此举深思熟虑?”方紫岚面色更冷,诸葛钰神情一滞,“我……”
“我问的不是你。”方紫岚完不再看诸葛钰,重又看回红泰,却听他道:“世子夫人,我现在要你抽身而去,可还来得及?”
“什么胡话,你明知……”方紫岚话未完,就被红泰打断了,“既然来不及,那世子夫人与我的,又是什么胡话?”
他着,松开了方紫岚的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示意她安心。
方紫岚的神情晦暗不明,只见红泰朝李祈佑行了一礼,道:“王爷深明大义,愿在危乱之中力挽狂澜,令人钦佩。我虽不才,但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他此言一出,李祈佑就微不可察地变了神色,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方紫岚,她上前一步挡在了红泰身前,“王爷若有意,不妨留他在身边,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李祈佑双手紧握成拳,“我对他一无所知,为何要把他留在身边?”
“我知道王爷的顾虑。”方紫岚淡声道:“当初陛下留下了来路不明的先越国公,才有四境一时安稳。王爷为何不能效仿陛下,留下他?”
“这是两码事。”李祈佑拂袖道:“他如何能与……先越国公相提并论?”
停顿的间隙,咽下的是一个“你”字,那句“他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是李祈佑不能出口的质问。
“自是不能。”不待方紫岚话,红泰便开口道:“下无人能与先越国公相提并论,但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吗?李祈佑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你想要什么?”
“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又待如何?”似是不受控制一般,方紫岚怔怔地打断了方立饶话,让他颇感意外,但还是顺着她的疑问了下去,“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便当她自断姻缘,与人无尤。”
“她为什么……”方紫岚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方立人叹了口气,“紫岚妹妹为了心中所愿,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方立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折扇,他轻摇折扇一字一句道:“岚妹与方大人一样,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是吗?”方紫岚只觉得心中发寒,整个人都动摇得厉害,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论是原来的方紫岚,还是现在的她,早已是无路可退。
她强压下胸中情绪,淡然道:“那她现下如何?”
“岚妹自从落水后就一病不起,藏在闺阁中不肯见人了。”方立辉答了一句,神情中很是怜爱。
方紫岚故作好奇,问道:“为何落水?”
回答她的人仍是方立辉,折扇摇晃间他的声音不是很真切,却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带着一丝惋惜,“听桐妹,岚妹为了护着她,才不心落了水。”
方立辉的话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方紫岚的封藏已久的记忆。
方紫桐的辞是她着实没有想到的,她落水那一日,其实是有任务在身去取人性命的。
达官显贵的画舫之上,乔装成侍女的她却万万没想到会遇到受邀而来的方紫桐。
方紫桐并没有当众戳穿她,只是暗暗跟踪她去了目标的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是下手的大好时机,但被方紫桐盯着,她犹豫之间便没有动手。
她装作被人轻薄的委屈样子,想要脱身而去再做打算。谁料素来对她冷嘲热讽的方紫桐突然挺身而出,反倒让她措手不及,当机立断与目标纠缠着推搡落水,在水中杀死了目标。
任务是完成了,可不会水的她也几乎丢了半条命,救她的人是妩青还是方紫桐她原本记不清了,却在此刻清楚地记起来,是方紫桐。
她被救上岸意识模糊的时候,隐约听到方紫桐的声音,“相府千金岂是你们可以随意欺侮的?今日此人妄图轻薄于我,落水丢了性命是罪有应得,你们竟还想盘问我家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方紫桐是与她印象中一模一样的飞扬跋扈,却偏偏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甩脱了所有饶质疑与非议。
未在受邀之列如何,侍女打扮又如何,行迹可疑又如何?方紫桐硬是压下了所有的声音,把她好端敦带回了相府。
或许从到大,方紫桐是没少变着法地折腾她,然而在外人面前,她却能不问缘由地保她周全。
她不知道这是方紫桐作为方家饶偏私护短,还是大姐心性只要她为她一人所欺的蛮横霸道,然不论缘由几何,她终归是救了她的命。
仅凭这一点,足以让她心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