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反应。”阿宛想了想,补充道:“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我也看不出来。”
“那你入弘安阁的时候,见到其他人了吗?”方紫岚微微皱眉,阿宛摇头道:“没有。”
“方紫岚,你怎么了?”阿宛一脸好奇,方紫岚轻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于公子而言,我已是颇为不安分,他为什么还会提点我卖裴氏人情?”
阿宛撇了撇嘴,“还能为什么,公子对你多少有情分,不过看你领不领情罢了。”
“我看未必。”方紫岚的眸光暗了暗,“裴氏中有他用得到的棋子,裴珀鸣……”
她没有说下去,心中有些疑惑,裴珀鸣看上去不是步好棋,唯一的用途不过是挟制裴氏。可裴珒卿不愿出面,便说明在他心目中裴珀鸣的份量并没有那么重。有朝一日若是需要权衡利弊,他会舍了裴珀鸣也未可知。
“岚姐。”莫涵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闻声阿宛端起空药碗离开了。
“何事?”方紫岚抬手轻拧眉心,她吃过药后容易犯困,状态不是很好。
“刑部尚书邹鸿琪大人被传召入宫了。”莫涵话音还未落,方紫岚就是一愣,“裴珀鸣的案子还未移至刑部,陛下突然传召邹大人做什么?”
莫涵不答反问,“岚姐可还记得吴升大人调入刑部修订律法一事?”
“当然记得。”方紫岚猛地反应了过来,“和吴大人修订的律法有关?”
“不错。”莫涵点了点头,“吴大人遇刺身亡后,他手上的公务便全数移交给了顾原大人。加之裴珀鸣大人被关押在京兆尹府,修订律法之事便由这位顾大人主理了。”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方紫岚颔首道:“听说昨日才递了草案上去,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莫涵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但我方才外出,听苏家的小厮私下议论,谈及了新出的草案。”
“苏家?”方紫岚若有所思道:“御史台那边向来消息灵通,你都听到什么了?”
“听说那草案之中,明令禁止不得买卖孤寡,一旦发现便是重刑。”莫涵说着声音沉了几分,“不仅如此,还要求世家豪门每年出一笔钱用作赡养孤寡,如若不然便是有罪。”
方紫岚疑惑道:“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
她低头垂眸看着掌心的玉佩,两块玉佩的质地纹理和镂刻样式竟是丝毫不差,只是她的玉佩上多了一个岚字。
可是她的玉佩分明是方家的家族玉佩,又为何会和胡夫人的玉佩一模一样?
她正觉奇怪,就听胡夫人的声音自她耳边传来,不仅解答了她的疑惑,也让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重见天日。
“岚姑娘,你的娘亲名为秦璇,乃是前朝平南王手下秦珸将军的胞妹,姑苏秦氏唯一的嫡女。”胡夫人徐徐开口道:“至于我,原本不过是和姐姐在京城风月楼中卖艺的伶人,身份低微,与秦璇小姐攀不上什么亲戚关系。”
“那还是大楚未亡时的事了。那一年,平南王得胜还朝,自风月楼前打马经过时,救下了不愿受人轻薄而意欲跳楼的姐姐,并对姐姐一见钟情,说是非姐姐不娶。彼时平南王征战沙场手握重兵,政敌仇家都不少,从他说要娶姐姐后,我们姐妹过的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皇帝不允,满朝上书,京城遍是流言蜚语。而秦璇小姐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她不仅替我们姐妹赎了身,还让我们以她表姐妹的身份入住秦府,极力促成了姐姐与平南王的婚事。”
闻言方紫岚心中一震,不由地插言道:“夫人的姐姐,是平南王妃琴姬夫人?”
“是。”胡夫人点了点头,眼中是难得的眷恋仰慕,“当时那般情况下,秦璇小姐以一己之力压下了悠悠众口,那等威势气魄,纵是男子怕也不及。”
她说着似是想起什么,笑道:“方才你维护涵儿时,那模样真是像极了你娘亲年轻的时候。”
方紫岚忙摆了摆手,对着主座上的莫斌一礼道:“方才是我鲁莽,还望莫将军不要怪罪。”
莫斌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胡夫人也仍是笑,“傻孩子,我们怎么会怪罪你。”
她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另一边莫涵牵回话头,问道:“娘亲,后来呢?”
“后来大楚外有百越汨罗北金等强敌环伺,内有各大王爷争权夺势,乱成了一团。平南王临危受命远赴百越,姐姐随王爷同去。那时我已嫁给老爷,怀有身孕,便留在了京城。”
胡夫人说着看向方紫岚,幽幽道:“秦璇小姐深知大楚风雨飘摇,怕是撑不了几年了,于是她在姐姐随王爷离开之前把这对玉佩送给我姐妹二人,说是若有朝一日我们流落天涯,也可凭这对玉佩重聚。再之后的事想来岚姑娘也听过,平南王战败葬身越地深海……”
她顿了一顿,眼底泪光闪烁,“姐姐本想随王爷一起去了,却被秦珸将军救下,这才发现已有身孕。她辗转回到了京城,难产生下了妩青郡主,血崩而亡。秦璇小姐……”
她没有说下去,方紫岚追问道:“我娘亲怎么了?”
“京城纷乱,老爷在听闻平南王过世的消息之时,便带着我躲到了乡下老家避难。可秦璇小姐顾及秦家,始终不肯和我们一起离开。后来姐姐回京后,她为了保护姐姐,被一方氏公子抢到了方家为妾,受尽了屈辱……”
胡夫人语调中满是怨恨,她咬牙切齿身形颤抖,一字一句道:“待局势稳定之后,老爷为了我们一家老小降了李氏,这才敢派人去京城打听,因而知道了秦璇小姐早已过世的消息。若非今日你持玉佩相见,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血脉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