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道了声“谢婆母”,落坐后,她不紧不慢地道“刚才,世子爷去兰桂堂寻我,当着兰桂堂上下的面许下毒誓,说他此生定会敬重我,更不会逼我做出违背我之意愿的事。世子爷,这是真的罢?”
胡氏吃惊。
胡秀秀神色微变。
汪翰应了声“是。”
“世子爷发过誓后,不曾后悔?”
“不后悔。”
冯家妯娌皆未想到汪翰为了让冯昭同意,会发下这样的誓言。
汪翰进退两难,她是在内院发的誓,她怎么能说兰桂堂上下众人,他为了一个女人,发出这样的毒誓,往后让人如何看。这个毒妇,在算计他!他对她用美男计,她却同样在使计,就为了诱他发誓,他以为她中了计,没想到却是他中了她的计。
现在否认,可有下人为证。
汪翰冷声道“本世子说话自然算数。”
“好!既然世子爷说话算数,我冯家人更是守诚守信之人。”冯昭说得爽快,红梅给她倒了一盅白开水递来。冯昭接过,浅呷一口“今儿世子爷求到我跟前,希望我成全他与胡姑娘的良缘。在我过门之前,世子爷与胡姑娘早已两情相悦,此等深情,我怎能不成全。所以……”
汪翰一生最不屑求人,也不愿用到“求”字,可她偏要如此说,打他的脸。
余氏惊呼一声“昭儿!”
她是傻了吗,一看这胡氏就不是省油的灯,她怎么可以同意。胡秀秀已经拢住了汪翰的心,往后再行挑唆,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胡秀秀双眸熠熠,为了纳她过门,表哥又发毒誓,又求冯昭,可见他待自己是真心的。
胡氏悲喜交加,喜的是不用把胡秀秀送回胡家,许能保全胡秀秀;忧的事,今日的事传出去,到底有碍汪翰的名声。她此刻恼恨冯昭逼汪翰发誓,怎么可以有损自己丈夫的名声,实在不像话。
冯昭朗声道“所以,我要与世子爷和离!”
话音落,一屋子的人面面相窥。不会是她们听错了,冯昭说她要与汪翰和离,二人成亲还不足半月,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余氏一惊之后,忆起早前冯昭说过和离的事,方知冯昭不是说着玩的。
胡氏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昭侃侃而谈“他不喜我,我便休!”
这一句话,她说得骄傲,说得干脆。
这样的她,落在冯家妯娌眼里,仿似世间最衿贵的女子,不比皇家公主逊色半分。
“河渠有心向明月,怎耐明月无心向河渠。”冯昭似在感慨,又似在说自己。“我宁可寻一欢喜我之人为夫,亦不可一厢情愿喜他人。前者得人呵护、敬重,后者太过辛苦。”
粗鄙至极,果真如此,河渠,明明是沟渠,没有读过书,还真是闹笑话,还好意思提什么和离,简直荒谬。
胡秀秀在笑。
汪翰则是一脸鄙视。“大、奶奶当真决定了?”他的视线在余氏、孟氏之间流转,孟氏是完全被怔住,余氏因早前听冯昭提过,早有防备,只是现下听她说起来,还是有些意外。
胡氏此刻倒有些畅快之感,“大、奶奶,婚姻焉是儿戏,冯家会同意?”
孟氏望向余氏,没说要和离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肯定是汪翰过去时,又说了什么不当的话,直接将冯昭给惹恼了,索性不做这世子夫人。
孟氏正想着如何劝导,却听冯昭继续道“既然他们原是生死相随、真心实意的一对,我与世子和离,从此后,世子是给挚爱胡姑娘以妻位还是妾位皆与我无干。但若我是汪翰嫡妻一日,决不容胡姑娘做我夫君的女人。”
胡秀秀立时捧住了胸口,此刻唯有握住表哥,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立时泪盈于睫,咽咽如歌似唱,哭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哇靠,这是戏子啊,说哭就哭,说胡秀秀是戏子,那是对戏子的侮辱,人家唱戏的都没她哭得令男儿心碎,令人负罪。
汪翰跳了起来,伸手一挥,“冯昭!你早先可是答应得好好的,你……”
“世子爷可是发誓,说此生定会敬重我,不会逼我做出违背我之意愿的事。你要我接纳胡秀秀做贵妾,这就是违背我意愿啊。”
是你逼我的,你在违背我的意愿啊。
汪翰气得笑了,眼里掠过一丝狠决,“你以为,你不同意,我就不对表妹负责了,她已经是我的人,我不可能弃她不顾。今日……”
“既然世子爷非要给她名分,那就请世子爷写一份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
这是婚姻,怎可如她所说的那般简单。
不说冯家丢不起这人,便是汪家也失不了这个面子,何况冯昭提出和离的原因,是因为汪翰与表妹苟且,这传扬出去,汪家同样会被人笑话。
汪翰勃然大怒,“冯昭,你耍本世子!”
他是要她答应成全他与胡秀秀,可是没想她会提出和离。
冯昭嘶哑着声音,“我耍你?真正欺瞒、利用的是你们汪家?你既心有所属,为何到我冯家求亲?你自将胡姑娘娶为嫡妻便是。你毁了她的清白,想为她负责,又要给她一个名分。你娶了我,无法对我负责,更不能给我一个做为嫡妻应有的敬重、呵护。
世子爷,你、我自成亲以来,新婚之夜,你酩酊大醉,妾身欲扶你回绣榻,你声声念叨‘商贾女!鄙陋俗妇,满身铜臭……’你嫌我,不许我碰你,你宁可在暖榻上将歇也不与我亲近……”
孟氏与余氏姐妹没想到冯昭会因病得嘶哑的声音道出这样的隐情,可见她是撕破了脸面,一心想要和离。
汪翰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是欢喜自己,应该事事以他为主,怎的说那时的话。“我醉了……”
“那第二日呢,新婚次日,你睡在暖榻,一只胳膊垂在榻上,我瞧你睡得不舒服,好心将你的胳膊扶回榻上盖好,你是怎么做的?你一脸嫌弃,将我扶了你胳膊处,拍了又拍,弹了又弹,就似被我碰过地方有脏东西。那时的你,可没有醉,而是清醒得很。”
汪翰早就忘了,只是他一想到冯昭的粗鄙,实在无法让她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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