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杏山塔山的撤退,宁远的固防,辽东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松锦之战的后遗症依然在朝堂上荡涤,为了战败的责任,百官继续扯皮,陆续有官员和将领被惩处,但因为陈新甲并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提出“议和”的之策,没有议和,也就没有轩然大波,加上御史言官都出京,总体来说朝堂还算是安宁。
另外,洪承畴的祠堂持续在修建中。
朱慈烺并没有阻止,一来他无法解释情报的来源,二来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并非大明负洪承畴,而是洪承畴负了大明。
……
乾清宫。
崇祯帝放下手中的密报。
太子和刘宗周对谈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的写在了密报里。
崇祯帝眼睛里满满地都是苦涩。
是啊,国事衰败君王有责任,但士大夫就没有责任吗?你刘宗周空谈的仁义道德真有用吗?
太子说了他一直想要说的一句话。
忽而又怒,朱慈烺好大的胆子,君王的责任岂是你能说的?一怒之下就想要将太子唤到面前呵斥,但话刚要出口,忽而又忍住了,骂太子有什么用,关键是给太子找一个好老师。
念及于此,崇祯将吏部的那份奏疏抽了出来。
……
一连三日,朱慈烺都在城外校场操练兵马,除了督促将士们,他自己也加紧锻炼弓骑和武艺,每天都累的直不起腰。皇太子都亲自下场练习了,京营三万将士自然无人敢懈怠,不论练习鸳鸯阵的长枪兵,还是操枪的鸟铳兵,都是严格操练,勇力向前。
而在这三日之内,流贼在河南境内又连续的攻陷劫掠了两座县城,两城县令都以身殉国,其中一人更是正襟危坐于县衙大堂之上,等流贼进入便破口大骂,结果被流贼乱刀砍死。文官如此刚烈,但两城的武将却都是软蛋,流贼兵临城下,一矢未发就开城投降了流贼。
朱慈烺心情越发沉痛,同时也越发了解到御座上父皇的痛苦和悲愤。
这一日,有了董朝甫的消息。
一老头自缚跪于大校场营门之前。
一问,原来是原蓟州参将董朝甫。
“传!”
朱慈烺坐于中军帐内。
董朝甫被带入中军大帐。
花白的头颅,褴褛的衣衫,如果没有人说,还真难相信这老头曾经是蓟州的参将。
“罪民董朝甫叩见殿下!”
董朝甫深深叩拜。
朱慈烺冷冷扫他一眼,不给他松绑,只摊开他的旧档“董朝甫,辽东宁远卫人,天启三年,建虏游骑掳掠宁远,董朝甫弛报宁远,令建虏知难而退,天启四年,蒙古犯蓟镇,游击董朝甫与敌血战,斩二十首……崇祯二年,建虏绕道入塞,董朝甫率部与建虏在遵化血战,全军一千六百人,生还者不足一百,董朝甫身受重伤,仅以身免。所以本宫就不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抗拒本宫的诏令?”
董朝甫重重一叩头“臣死罪!臣并非抗拒殿下的诏令。”
“那是为何?”
“臣……”董朝甫忽然哽咽的说不出话。
“你回答不出,那我来替你回答吧。”朱慈烺声音冰冷“你虽然是我皇明之臣,但对我皇明却已经生出倦怠之心,袁崇焕不但是你的长官,也是你的恩人,你认为袁崇焕是被朝廷害死的,你不想再为这样的朝廷卖命,所以崇祯二年以后,朝廷连续两次要起用你,任你为蓟州和广宁参将,但都被你拒绝,在你心中,一个袁崇焕的重量已经超过了大明皇朝,更压过了你对朝廷的忠心。为一个袁崇焕,你不惜做一个无父无君的弃国之臣!”
“臣没有,臣没有啊……”董朝甫听罢嚎啕大哭了起来。
朱慈烺盯着他,等他心情平复之后,冷冷问“那你为何要跑?”
“臣知罪……”董朝甫呜呜哭泣“但臣有一言,不能不说。”
“说。”
“当日建虏入塞,袁督师千里驰援,战建虏于北京城下,其时,袁督师只有五千疲兵,建虏却有数万,虏酋皇太极亲率正黄旗数万精锐向袁督师发动猛攻,弓矢如雨,血肉横飞,袁督师亲自擂鼓,身中数箭,死战不退,关宁军备受鼓舞,奋不顾身,以一当十,终于克敌获胜……”说道最后,董朝甫嚎啕大哭“袁督师的功绩虽然不能和于忠肃(于谦)相比,但却也是柱石之功,然朝廷却听信谗言,将他下狱,最后是凌迟,古往今来,除非是谋逆的叛臣,又有谁遭此横祸啊?天下忠勇之士,又岂能不寒心啊……”
朱慈烺心潮澎湃,但却又面无表情听董朝甫听完,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冷冷道“所以你要逃走,不肯为朝廷效命?”
董朝甫只是哭泣,不回答。
朱慈烺冷笑“如果袁崇焕的部下人人如你,不为朝廷效力,不为他的冤屈发声,只想着忍辱偷生,甚至抗命不从,又有谁会相信他的清白?”
听到此,董朝甫猛然抬起头,惊喜“殿下你知道袁督师是冤枉……”朱慈烺打断他的话,不回他的问题,而是换另一个话题“董朝甫,人说你有潜行无踪的本事,是真,还是假?”
董朝甫点头“臣没有别的本事,但刺探敌情,检行险阻,臣还是有点心得的。”
“可愿传授军中?”朱慈烺问。
“臣当然愿意……”董朝甫再叩首“只要督师冤屈能大白于天下,就算是死臣也愿意。”
“那好,给本宫展示一下。”朱慈烺肃然。
“臣遵命!”
董朝甫深深拜伏,抬头看朱慈烺“只希望殿下能明辨是非,再查袁案,还督师一个公道。”
朱慈烺皱起眉头“袁案当年是三法司共同审理,朝廷定论的结果,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压低声音“本宫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替袁崇焕伸冤,那么就奋发努力,在军中做出一番功绩来,有了功绩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你也才有资格上书圣天子!如果有证据证明袁崇焕是被冤枉的,圣天子自然会为他平反。如果不能,不要说圣天子,就是全天下的百姓也不会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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