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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放长线
    原本,朱慈烺是不知道那日松的这些情况的。

    而那日松也非常狡猾,那日在被生擒之前,他换了衣服,假装成了一名普通的蒙古士兵,身边的人也为他遮掩,若不是明军严厉审讯每一个蒙古俘虏,令其交代身份和知道的军情,说不得就被他蒙混过去了。而后参谋司李纪泽翻阅蒙古俘虏的供词,发现了那日松的特殊身份,如获至宝,立刻来见朱慈烺。

    关于长城的防御,朱慈烺和参谋司商议过无数次,大家一致认为,长城只所以难以防御,关键就在于塞外蒙古已经全数倒向了建虏,大明失去了缓冲和耳目,建虏大军随时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长城边关之下,除非在每一段长城都布置重兵,否则被动防守,左支右绌,终究是守不住的。

    因此,离间蒙古和建虏的关系,成了参谋司共同的建议,纵使不能将蒙古人拉回来,只要能令蒙古人首鼠两端,不全心全意配合建虏,在建虏大军有所动静的时候,提前通知一声大明,那么大明在长城的防御,就不会像今日这么的被动。

    但想要离间蒙古和建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历史上,为了控制蒙古,建虏使出了各种手段拉拢蒙古各部落,通过大规模的联姻将蒙古贵族捆绑到了建虏的战车上,并大力倡导满汉一家。内蒙古各部被改制成了八旗是一个标志件,意味着建虏对内蒙古各部的控制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从此后,蒙古贵族再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的指挥部众了。

    八旗之后建立的盟旗制度,更是将蒙古各部落固定在了各自的区域中,各旗互不统属,互不来往,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放牧,严禁跨界,即便是饥荒年也不能逾越,只能等中央政府的救援,否则会遭到中央政府的严厉处罚,这阻碍了蒙古内部的交流,使蒙古人很难再统一。

    更绝的是,满清入主中原,统治稳定之后,在蒙古大力推广藏传佛教也就是黄教,财政给予巨大补助,入黄教的不能婚育,但是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非常高,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蒙古黄教繁盛异常,僧侣遍布,加上瘟疫和汉商的高利贷,蒙古苦不堪言,总人口从清初的500万锐减至民国初的万,而同期中国人口从8000万增长到了4亿。

    比起金国当年对蒙古人的屠杀减丁,激起蒙古人的冲天仇恨,满清做的不但聪明,而且非常有效。

    一句话,凭借盟旗分制与藏传佛教的“双管齐下”,清代蒙古实现了长城的“长治久安”,蒙古再不是中原王朝的边患。

    此时是崇祯十五年,建虏对蒙古八旗的控制,尚没有到后世那种如臂使指的地步,有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蒙古各部虽然臣服于建虏,但远还没有到心悦诚服的地步,他们跟随建虏,只不过是因为利益。跟着建虏,他们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不停的入关抢劫,一旦没有了胜利,抢不到钱粮棉布,而大明实行贸易封锁,各部衣食难以着落,建虏又无法提供支援之后,蒙古各部对建虏的向心力,自然就会减弱。

    朱慈烺等待的,或者说图谋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然大明现在还没有把建虏打怕打痛,贸易封锁也刚刚开始,蒙古各部仍有存粮,短时间之内还感觉不到贸易封锁的剧痛,不过朱慈烺相信,只要长期坚持,大明按部就班的严查走私,最迟今年秋冬,蒙古人就会支撑不住,到时不管黄太吉愿意不愿意,他都必须组织大军,再次入塞,不然他就无法解决蒙古人的吃穿问题,朱慈烺现在要做的,就是早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一旦再次击败黄太吉的入塞,收揽蒙古各部的机会就会来到。

    那日松是一个合适的目标。

    那日松是林格尔部大汗宝利德的长子,宝利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其他几个儿子又年幼,未来必然是那日松继承汗位(八旗改制后,小部落的头领都为副都统),但使能说动那日松,朱慈烺的蒙古战略,就算是起了一个好头。

    林格尔部虽然不大,只有壮丁骑兵两千余人,但放牧的区域恰好在张家口边关之外,若说贸易封锁影响最大的蒙古部落,估计就是他们了,加上他们是原察哈尔蒙古,原本属于林丹汗,数次和建虏和科尔沁蒙古血战,心中的芥蒂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消除,只要安排得宜,大明显示出实力,能给建虏不给给的利益,将那日松的部落拉回来,成为张家口之外的藩篱,并非不可能。

    当然了,这是朱慈烺的谋划,能不能成功,他并不能保证。

    “那日松。”看守军士出现在门口,冷冷喊。

    那日松站起来,虽然他假装不懂汉语,但对自己的名字,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四名军士严密看守,将他领入了隔壁房间。

    一个四十多岁,护着长须的明朝官员正坐在堂中。

    虽然是蒙古人,但那日松从官服的颜色上却也知道,眼前这官员品级并不高。

    官员之后,站着两个挎着长刀的锦衣卫,正冷冷看着他。

    “这是李大人,还不快拜见?”

    军士呵斥那日松,并且推搡了他一把。

    那日松脸色涨成了酱紫,但依然梗着脖子,不向明官低头,不过一双小眼睛却咕噜噜地乱转,显然是在想着应对的策略。

    那明官并不在意,一扬手,示意军士们退下,等军士退下,关上房门,官员威严的说道“本官叫李纪泽,乃是大明京营参谋司照磨,今日见你,乃是为了你和你林格尔部的前途。”

    那日松装傻,咕噜道“听不懂。”

    李纪泽身后的锦衣卫用蒙古语翻译。

    这一下,那日松不能装傻了,只能低头默默。

    “先说你,”李纪泽盯着那日松“你犯我大明边关,杀我边民,论律是死罪!”

    那日松哼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而你林格尔部,跟随建虏,助纣为虐,亦为天理所不容,为示惩罚,我大明将严禁和林格尔部贸易,一粒粮,一匹布,也休想从我大明得到,不但你林格尔部,所以犯我大明边关的蒙古部落都是如此。”李纪泽道。

    那日松又哼了一声。

    李纪泽继续道“过去或许有山西商人为你们走私粮食布匹医药,但现在不会有了,去年草原大旱,今年水草不继,最迟到秋天,你部就断粮,医药布匹会大量短缺,林格尔部本就人丁稀薄,经此一次,必然是雪上加霜,等到明年的春天,你林格尔部还有多少男人能骑马射箭,恐怕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那日松又哼了一声,不过这一次明显比前两次心虚了许多,因为李纪泽说的都是实话。粮食布匹和医药,都是蒙古人不可或缺的,这三种物资都需要从大明

    进口,一旦大明封锁边关,破关抢劫又失败,今年蒙古草原必然会陷入困境。

    “你心里也许在想,虏酋黄太吉会支援你们,”李纪泽盯着那日松,继续道“但建虏的败局你也看到了,不说宣化,只说墙子岭之战,建虏偏师全军覆没,连黄太吉的哥哥阿巴泰都被我大明生擒,前后两个月,耗费钱粮无数,却什么也没有从我大明抢到,你觉得,建虏的物资还会充裕吗?支援你们?他们自己能够用就不错了。”

    “再者,就算是支援,建虏也会优先支持和他们关系最近的科尔沁蒙古,而你们这些察哈尔蒙古,从始至终,黄太吉都不信任你们,也因此从要你们迁到张家口边关之外,你觉得,黄太吉会有多余的物资,支援你们吗?”

    “最后,如果林格尔部不死心,联合其他蒙古部落,今年进犯我大明边关,我保证,你们的下场会比阿巴泰更惨。”

    这一次,那日松终于不再哼了,但依然咬着牙。

    李纪泽察言观色,目光始终紧盯着那日松,见那日松的态度有所松动,知道那日松不是铁板一块,心中顿时就放下心来,继续道“所以我才说,你和你的林格尔部,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蒙古人都是草原上的雄鹰,再大的困难也休想封死我们!”那日松终于说话了,不过是口号式的言语。

    李纪泽淡淡道“没有食物,雄鹰是飞不起来的,再者,飞再高的雄鹰,终究也是要落地的,你林格尔部的地就是张家口之外,不为自己,难道你不为自己的族人想想吗?”

    那日松不说话,只是咬牙冷笑。

    罗马非是一日建成的,李纪泽也没想一次就能说服那日松,今日到这也就差不多,于是淡淡说道“你回去想一想吧,如果想通了,愿意悔罪,我大明未必不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听到此,那日松眼睛一亮,不管表面怎么强硬,内心他都是想活的。

    “对了,有一个物件送给你。”

    李纪泽向身后锦衣卫点点头。

    那锦衣卫抱起桌上的一个方盒,送到那日松的面前。

    那日松一脸疑惑。

    锦衣卫打开了方盒。

    那日松吃了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方盒中,居然是一颗用石灰泡过的、呲牙咧嘴的人头!

    退步之中,那日松已经认出来了,正是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的人头。

    潮白河之战中,伊拜想要从山上突围,结果一脚踩进陷阱坑,被明军斩杀。

    那日松和伊拜是仇人,当日弟弟战死之时,他曾经指天发誓,一定要杀了伊拜,为弟弟报仇,但后来迫于形势,他不得不随着部落投降了建虏,伊拜是正白旗的旗主,他想要杀伊拜报仇,已然是不可能了,夜深人静,想起弟弟,心中不免升起愧疚,今日忽然见到伊拜的人头,他心情极为复杂,一来伊拜死了,他弟弟可以安息了,二来他和伊拜是同一伙的,都在“清”字旗号之下,见到伊拜的人头,不免又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令弟的仇,我大明帮你报了。”李纪泽道。

    那日松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不过心志明显没有刚才那么高昂了。

    李纪泽点点头,锦衣卫喊一声来人,门外的四个军士进入,将那日松押回。

    那日松一走,李纪泽立刻起身,朝着右边的屏风拱手行礼“殿下。”

    一个头戴善翼冠,穿大红龙纹便服的少年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后面跟着一个小太监和一个英武的军官。

    原来,朱慈烺一直就在屏风后,注视、倾听着李纪泽和那日松的对答。

    “你以为如何?”

    朱慈烺在椅中坐下,问。

    “色厉内荏,虽然表面强硬,但臣以为,那日松还是知道一些事理的,只要因势利导,令其知道我大明的厉害,将其拉拢过来,还是很有希望的。”李纪泽回。

    朱慈烺点头,他仔细观察那日松,觉得那日松虽然表面粗犷,但却绝不是一个粗心之人,对事情也有一定的判断,如果能加以利用,未来或许能有大用。

    “不过只言语怕是难以说动他。”朱慈烺沉思了一下,淡淡道“下一次,神机营操练之时,将其拉到军中,让他见识一下我大明军队的真正威力。相信以他的聪明,应该能够明白,长期下去,建虏终究不会是我大明的对手。”

    “是。”李纪泽拱手。

    “可以派人了,”朱慈烺起身“去通知林格尔部,告诉宝利德,拿一千战马赎回他儿子,他族中的其他兵士,一人两马,战马送到之日,就是他儿子获释之时。”

    不止是那日松和林格尔部,其他俘获的蒙古士兵,大明都派人去通知他们的部落,令他们用战马来换,并且严令,只能由他们部落自己的人来接洽,如果是他部落的人,或者是建虏,那交易就终止,所换俘虏,立刻斩首---建虏不是要收拢各部落的权力吗?朱慈烺反其道行之,偏偏要给各部落自主权和换俘权,长期下去,建虏想要控制蒙古的如意算盘自然就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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