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宅门前。
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蒋宅门前左右,出现了大批举着火把,手持京营士兵,他们将蒋宅前后都围了前来,不许他人靠近,将蒋宅完全隔绝了起来。
噶。
蒋宅大门开了。
蒋德璟纱帽绯袍,玉带黑靴,一脸威严的走了出来。
“参见阁老!”
站在门口的带队把总急忙抱拳躬身。
三辅蒋德璟站在门前台阶上,环视一圈。
目光所到处,士兵都低下头。
大明宰辅,绯袍玉带,自有其威势。
蒋德璟目光最后落到那个把总的身上,问道“你们是哪营兵马,怎敢在我府前骚扰?难道不知我大明律法森严,非有王命,不得侵扰官宅?本阁要上朝,尔等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本阁不客气!”
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严厉。
把总惶恐,急忙回“回阁老,卑职乃善柳营的。昨夜有刺客欲图行刺陈阁老,卑职奉了命令,保护阁老和阁老家中安全,非有命令,卑职不敢擅离。”
“命令?谁的命令?我身为内阁,怎不知道?”蒋德璟冷冷。
“是定王殿下的命令。”把总回。
“定王……”
蒋德璟心中泛起酸楚,也泛起愤怒,冷冷道“那你就护送本阁入宫,本阁有要事去见定王!”
“阁老恕罪。”把总躬身更深,表情更惶恐“卑职接到的命令是,为了阁老的安全,阁老和阁老府中的家人不能离开宅子一步。”
“这么说,本阁是被软禁了?”蒋德璟怒“本阁现在就要走,我看谁敢拦阻?”
“阁老!”把总急忙单膝跪倒“军令如此,卑职不敢不从,请阁老海涵。”
把总一跪,他身边的小校和亲兵也都跪下来,呼啦啦的跪成一片,但外围的那些兵丁,却都是直挺挺地站着,堵住了蒋德璟想要前出的道路。蒋德璟左右闪躲,竟然是出不去。
蒋德璟气的跺脚,虽然他是内阁宰辅,但遇上非要执行命令的兵丁,也是没有办法的,他总不能硬冲不是?
“张纯厚呢?把他给我叫来!”蒋德璟吼。
对善柳营主将张纯厚,蒋德璟还是有些期待的。
……
善柳营主将张纯厚和往常一样,此时已经起床准备洗漱了。
作为唯一一个在太子抚军之后,依然能为一营主将的京营旧人,张纯厚始终明白一点,论能力,自己并非是军中的翘楚,太子殿下在整顿京营,贬斥了大批将官的情况下,却依然留他为善柳营的主将,看重的不外乎就是他稳重、老实、而且过往没有恶迹。
和精武营冲锋陷阵不同,善柳营担着京师防务的重任,主要是守,稳是第一位,因此太子才会用他。
自受命以来,他一直也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太子军纪严厉,在京营之中,无论你是勋贵还是平民,有功一起赏,有罪自然也是一起罚,身为善柳营主将的张纯厚一点都不敢懈怠,总体工作,他自认还是还是称职,太子交下的任务,他从来都没有拖拉,全部都完成。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渡过,再过几年,他张纯厚就可以退休,回家含饴弄孙了,但想不到了,情势忽然改变。
太子殿下居然在九宫山失踪了。
随即,定王上殿辅政,很快就控制了京营事务。
虽然能力并不突出,但张纯厚心思并不笨,他立刻意识到,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天下怕是要变了,于是,对定王的命令,他全部遵从,一点都没有抗拒,就像是十五年,太子抚军京营,处置各级将官,他全力配合一样,他清楚知道,
自己的职位和荣华,都是朝廷给的,朝廷既然可以给,也就可以夺,因此他对上峰的命令,从不抗拒。
而后,太子在九宫山遇难的消息传来之后,他痛哭失声,但哭过之后,他对定王的命令,就更是遵从了,因为他知道,这天下就是定王的,再没有什么疑问了。
但最近几天的情况,却又让他有点看不懂了。
先是宫中传出消息,说陛下醒来,接着京师有流言,说,太子并未死,是有人故意伪造太子身亡的消息,以便谋权篡位,听到这个消息,张纯厚心情又有改变,心说难道太子真的未死,真是定王篡位?如果是那样,那没有什么说的,只要见到太子本人,他毫不犹豫,立刻就会听从太子的命令!
再然后,也就是昨天,定王殿下的车马,竟然在街头,遭到了刺客的伏击……
更有消息传出,刺客所用,乃是京营的军弩!
晚间又得到消息,京师戒严,从今日起,京营各营取消城外野练,全部在京师城内操练。
大事一件接一件。
而昨晚,张纯厚更是接到了一封密信,不是别人,而是当朝阁老、三辅蒋德璟令人秘密送来的。
去年大丧,太子守孝,蒋德璟接替太子,为京营戎政,后来太子代孝出征,蒋德璟才卸了京营戎政,将京营重新交还给了太子。虽然时间不长,蒋德璟署理京营事务,前后不过三个月,但京营上下对蒋德璟都十分尊敬,身为善柳营主将,张纯厚和蒋德璟也十分交好。
蒋德璟在密信中说,京师怕有大变,善柳营的两万人马将是京师的定海神针,要他一定要掌握好善柳营,稳守本心,不管他人如何蛊惑,都绝不可轻易调兵作乱。
看完后,张纯厚心中惊骇,有一种京师即将要发生大动荡的预感。
因此,今早他有点心神不宁。
“老爷,襄城伯传令,要你立刻到宣武门营房去见他。”管家来报。
“知道了。”张纯厚点头,心中却是不安,虽然蒋德璟没有明说,但张纯厚却能意识到,蒋德璟所指,怕是在暗指张世泽和李守錡这两个武将勋贵,但李守锜现在是京营协理,他召见,张纯厚不能不去。
急急洗漱,连点心都顾不上吃,张纯厚就骑马离家,往宣武门而去。
……
到宣武门营房时,天色刚蒙蒙亮。
一进营门,张纯厚就感觉今天情形有点不太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持枪巡弋的军士。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也听说了刺客军弩是来自京营,现在锦衣卫和刑部正严防京营武库的消息。
张纯厚直奔正堂。
但到了堂中,他却没有看到襄城伯李守錡。
只有副将孙永成直挺挺地站在堂中。
“孙副将,伯公呢?”张纯厚疑。
孙永成却冷冷扫他一眼,随即展开手中的纸卷,大声念道“善柳营主将张纯厚勾结奸人,偷取军弩,欲图谋害定王殿下,罪大恶极,实不可赦,经兵部核实,内阁报司礼监披红,为免军中动乱,着即处死!”
“什么?!”
张纯厚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勾结奸人,偷取军弩,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啊。
但孙永成已经收了纸卷,喝道“来人!”
“在!”
左右呼啦啦地涌出了几十个军士,手持长枪,将张纯厚围在了中间,都是孙永成的贴身亲卫。
张纯厚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冲孙永成喊道“冤枉,冤枉啊,我怎敢谋害定王?我要见襄城伯,我要见定王!”
孙永成却冷冷“张纯厚,你是自裁呢,还是等我们动手?”
张纯厚后悔死了,早听蒋阁老之言,提前预防就好了,他大叫一声,猛地拔出腰刀,喝道“孙永成,我是京营二品,你没有权力杀我!”
孙永成却狞笑“不是我杀你,是朝廷要杀你,动手!”
几杆长枪同时刺出。
张纯厚避无可避,直接中枪。
长枪再拔回。
血光飞起。
张纯厚扔了刀,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眼珠瞪的老大,直到临死他都不相信,孙永成敢杀他。
这时,脚步急促,一个全身甲胄,挎着长刀的千总,急步匆匆地进入大堂,对倒在堂中的张纯厚看也不看,只向孙永成抱拳行礼“禀副镇,所有人都处置完毕了。”
就在他抱拳时,清楚看到了右手护腕上的鲜血,隐隐地,他甲胄上也带着血迹。
孙永成点头“干的好,所有弟兄,一人赏十两银子!”
……
同一时间。
右柳营营房。
右柳营主将申世泰正在擦刀上的血。
和善柳营一样,右柳营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清洗,照着萧汉俊的名单,将所有人都以勾结奸人、谋害定王的名义处死了。
……
左军都督府大堂。
堂前左右,十几个军士挎刀而立。
堂中,原精武营副将董琦披头散发,双手带着镣铐,正愤怒无比的瞪着堂上的主官。
却是襄城伯李守錡。
李守錡冷冷“董琦,你勾结奸人,欲图谋划定王殿下,证据确凿,还不快画押?”
“呸!”
董琦一口血水就唾了过去。
李守錡一拍惊堂木,叫道“来啊,大刑……”
但刚说到一半,就见董琦忽然一个疾冲,从案前十步,忽然就冲到了李守錡的面前,然后轮起手中的镣铐,向李守錡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事起突然,董琦动作又极快,李守錡案前的侍卫竟然来不及反对,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董琦手中的镣铐,重重砸在了案面上,这一下聚集了董琦心中全部的愤怒,力量奇大,四寸厚的案面,竟然直接被砸成了两半。
而坐在案后的李守锜已经吓的是脸色煞白,仰面而倒。
董琦却是大叫可惜,若非在这之前,他已经受了一阵棍棒,双腿无力,刚才这一击说不定就能要了李守錡的命,但可惜,差了最后一力,镣铐落在了大案之上。
惊呼之声响起。左右两边的军士都扑上来,将董琦按倒在地,而李守錡身边的亲卫,则是惊慌失措的将李守錡扶起,董琦哈哈大笑,满脸是血,被扶起的李守錡面露狰狞,吼道“大刑,大刑!”
……
城南。
精武营的一处新兵营房。
白广恩的玉田兵已经接管了这里。
原先的百总以上的将领,全部被免职,所有思想教导官和军事教官,都被关押了起来,一些特定的人,则被秘密处死,张世泽手持定王的命令,在白广恩的玉田兵的配合下,毫无留情的执行了这一切。
当然了,所谓的理由就是精武营参与了对定王的谋刺。为了避免精武营作乱,因此要打散重编。
现在站在校场木台上,看着已经被掌握,并非被打散编入玉田兵的原精武营新兵,白广恩颇为得意。
这一趟京师之行,不但执行了定王的命令,讨了定王的欢心,还得了这么多的精兵,实在是不虚此行啊。
另一处精武营营房。
唐通也执行了相同的命令。
和白广恩不同,唐通心中却是有些忧虑,虽然有皇太后的懿旨,勋贵和兵部配合,但接管精武营新兵,秘密处死一些人,好像不是他这个总兵应该做的,要知道,京营可是前太子一手创立起来的,虽然前太子已经在九宫山遇害,但声名犹在,朝中更是有很多的拥趸,他尸骨未寒就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点过分。
但没有办法,虽然唐通很犹豫,但定王的命令下的明白,英国公张世泽又一直监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完成任务,分了精武营的兵,杀了精武营的人。
……
天亮后。
“缉拿刺客,京师戒严三天,百姓勿要出门~~”
正待出门的京师百姓赫然发现,街道上竟然到处都是兵,有京营兵,也有外军,到处设岗盘查,禁止出入,内城九门和外城七门,全部关闭,所有百姓都不得外出。其紧张和肃杀,竟然是超过了崇祯帝当时登基和己巳之变时,建虏兵临城下的时候。
临街的二楼上,一个灰袍人中年人仔细审视街道上的军士,眼中有忧虑,隐隐地,却也闪过一丝怪异的兴奋,等街上的那队玉田兵走过,他关上窗户,对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说道“拿我的通行文牒,立刻去东缉事厂,通报李晃李公公,就说,临清故人略备水酒一杯。请他大驾光临。”
……
感激,非常感激,一日就收到月票一百五十张,打赏五百元,实为开书以来的第一次,但感激之后却又是惴惴不安,可能是我没有写清楚,很多读者大大都误会了,以为下月每日都是两章,但不是的,就我的构思能力和手速来说,一天两章,应该是做不到的,抱歉,非常抱歉,鞠躬抱歉,下月一号会两章,以感谢大家的千票,过年也不断更,如果下月月票多,恩,这样吧,月票每到五百,加更一章。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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