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在老张的庇护下，环宇汽配厂等四家外协企业寄生在乘胜汽车公司这棵大树上，他们的老板虽没能暴富，日子却过的相当滋润，悠哉悠哉，打打麻将喝喝茶，喝酒唱歌泡桑拿，每年各自也能挣到三五百万，当然，老张的操心费也不少。

    作为既得利益者，老张自然要拼命维护环宇汽配厂等四家原有外协企业在配件供应链中的地位，面对昌达汽配公司再一次的猛烈进攻，即使当着顶头上司的面，老张也按耐不住了。

    但在这样的场合，关云天当着老张两位顶头上司的面，送给乘胜汽车公司一份大礼，面对老张的无理质疑，关云天根本用不着辩解，自然会有人看穿他的目的。

    郭总的问话，让老张瞬间陷入尴尬，“郭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昌达汽配公司的降价销售有恶意竞争的嫌疑。”

    这话非常无理，让关云天心生怒气，但没等他说话，对面的许总不耐烦了，“张总，你是工商部门的吗？即使工商局执法，也要有理有据，你这样信口开河，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自己下属的这种无礼行为，也让老郭脸上挂不住了，“自从谈到竞争二字，我就发现你一直想岔开话题，能不能告诉我，作为外协部总监，你为啥这么排斥竞争？”郭总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话含有责备的意味。

    老张红着脸，急忙解释道：“郭总，我只是想弄清实情，绝不是排斥竞争。”

    “不排斥竞争，那就应该听关总把话说完，人家刚提到这件事，你就一个劲地质疑，首先，你这是不尊重客人，第二，你这种毫无根据的质疑，让人怀疑你的动机！”郭总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对这位不知好歹的下属，他显然有些生气。

    在老张还想进一步解释之前，关云天接过话题：“各位领导，郭总许总，我们认为张总的质疑有他的道理，在这里，我确实有必要对他所关心的问题做些说明。”接着，关云天着重讲了产品成本与生产规模之间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规模效益。

    其实，在座的老总们都有大学学历，但他们都专注于某个专业，在公司组织的培训学习过程中，虽然早就听说过规模效益的概念，但在这种分工非常明确的央企，没有人关心自己本职工作以外的事。

    在关云天的讲解过程中，郭总和许总频频点头，“显而易见，规模越大，劳动生产率越高，产品的生产成本自然就会降低。”老许插话道。

    “我们昌达汽配公司的生产规模位于全国同行业前列，单位劳动生产率是一般中小汽配生产企业的两到三倍，管理方面的其他优势可以放到一边，仅就规模效益这一点，就有降价百分之五的自信和底气。我这样回答，不知张总是否满意？”

    对于老张前面提到的恶性竞争之说，关云天必然要给予适度回应，在他看来，无论昌达汽配，还是昌达集团，都是堂堂正正的企业，从来不走旁门左道，老张刚才怀疑的恶性竞争，在其他企业也许有，但把这样的污名强加于昌达集团或昌达汽配公司，这个锅关云天绝对不背！

    “关总，我刚才表达有误，并不是说昌达汽配公司搞恶性竞争，只是怀疑能否做到那么低的生产成本。”老张解释道。

    “刚才我对昌达汽配公司的规模效益作了说明，不知张总是否信服？如果我的解释还不能说服你，我可以给你拿出成本核算数据，外加我们的管理效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数据，一般中小企业闻所未闻。”说完，关云天把头扭到一边，根本不在乎老张的表情。

    “多谢关总解释，你的意思我听得很清楚，昌达集团是大企业，既有规模效益，各项管理又到位，生产成本低，产品确实有降价空间。”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在表面上，老张带着僵直的表情，向关云天陪着笑脸。

    酒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说话很多，喝酒很少，老许知道关云天的酒量，现在还不到两杯酒，主人的盛情简直无从说起，于是端起酒杯，“关总，通过你的交谈，增进了乘胜汽车公司跟昌达集团的相互了解，为了两家企业卓有成效的长期合作，咱们干杯！叶总请以水代酒，同饮。”

    郭总显然不胜酒力，两杯酒以后，他向关云天提出请求，说他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此后也是以水代酒。

    其他几位副总轮流跟关云天举杯，只有采购部的老雷没见识过关云天的酒量，但是他们俩单独喝干了一杯以后，老雷觉得自己的酒量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酒会临近结束时，郭总再次强调落实竞争平台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他全权委托老许牵头，尽快组建覆盖全公司各领域的评审委员会。

    第二天上午，关云天等三人拜访了乘胜汽车公司生产部，又跟老许进行了深入会谈，收集了生产部对昌达汽配公司所供配件的建议和意见。

    当天下午，叶佳怡向老许提出请求，在他们临走之前，能否按照昨天晚上酒会上的建议，重新签订一份新的供货合同？

    “这个，你们从外省来一趟不容易，而且你们的新建议非常具有建设性，按理说应该让你们带走一份新合同，但是这份合同应该跟哪个部门签呢？是外协部还是采购部？”老许清楚，外协部的老张对竞争具有排斥倾向，在竞争平台搭建起来之前，要想跟外协部签订新的供货合同，老张会找出各种理由拒绝。

    关云天看出了老许的担忧，“许总，昌达汽配公司又不是初次进入乘胜汽车公司供应链，我们已经算是老协作单位了，我认为新合同应该跟采购部签订。”

    老许想了想，“是这个道理，那就跟采购部签订。”说完，老许拿起电话，跟老雷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老许道：“雷总，一会儿关总和叶总去采购部签订一份新的供货合同，价格就按昨晚商定的，降低百分之五，请你安排一下。”老许是常务副总，他有权代表公司向各位副总吩咐工作。

    “跟采购部,,,,,签署新的供货合同？”老雷好像有点诧异。

    “怎么，不行吗？”老许有点不耐烦。

    “行行行，跟采购部签订新合同，当然很好啦！我这就安排。”老雷回过神来，他觉得这是要削弱外协部权力的节奏，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在新的供货合同中，除了价格变动，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供货数量一栏也是空白。

    “雷总，供货数量这一栏空着，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觉得还是空着比较好，昌达汽配公司降价百分之五，其他四家能不能跟随？我看够呛！上次让他们把结款日期后延一个月，都费了好大的劲，再降价百分之五，不得要了他们的小命？但现在不能把话说的那么肯定，一旦他们到时候不能跟随，乘胜汽车公司所有刹车片配件的份额，就都是你们的了，所以，现在填写供货数量没有意义。”老雷对其他四家外协企业的情况也很了解。

    “雷总，我们什么时候恢复以前的供货量？”叶佳怡道。

    “你们回去就可以往这里发货。”

    过了一个月，环宇汽车配件厂等四家外协单位，又很少接到乘胜汽车公司采购部的送货通知了，这几家都是省内企业，距离不远，四位老板又组团前来打探消息。

    几个人想的比较多，此前他们背靠外协部的张总，一直怠慢采购部的老雷，这次他们额外出了点血，给老雷带了一箱中华烟，还有一箱茅台酒。

    见环宇汽配的李厂长等四人拎着纸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老雷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又有十来天不让他们发货了，这几位小老板肯定坐不住了。

    “几位老板，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老雷明知故问。

    四人并不客气，放下手中的礼物，各自找了座位坐下来，“雷总，我们过来问问，怎么又有十多天不要我们的配件了？”为首的老李愁眉苦脸地说。

    “没通知你们往公司送货吗？”老雷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嗨，要是正常送货，我们就不跑这么远来打扰你了。”浩源汽配公司的陆经理道。

    “雷总，我们来时走的比较急，只带了这么点东西，一箱中华烟，一箱茅台酒，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老李和另一位老板把纸箱放在老雷跟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几位老板的这一举措，确实出乎老雷的意料，因为他们此前从来没这么做过。

    “烟酒都是消费品，又不是现金，即使有人看见了，也算不上什么原则问题，雷总你就收下吧。”

    “大家的目的我知道，呃，你们没去问问外协部的张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