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景集团在芝阳投资了三十多家企业,三个巡察小组各有分工,也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这些企业走访完毕。
明天就要离开芝阳前往南莱县,今晚再不去赴胡庆梅的约,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知道傅松没车,胡庆梅特意派她的司机小曹过来接他。
既然有人来接,傅松也没再带人,一个人来到酒店门口,此时小曹已经在下面等候多时了。
傅松跟小曹算是老相识了,上车后便开玩笑道:“小曹,你们胡市长搞什么啊,在电话里问她在哪请我吃饭,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她居然说保密,至于吗?”
小曹笑道:“傅总,我来之前,胡市长特意交代过,不让我说。”
听他这么说,傅松也就不再盘问了,既来之则安之,索性靠在后座上打起了盹。
这几天他也累得够呛,白天出去微服私访,晚上还要伺候沈红这个小妖精。
傅松现在非常纳闷,为什么沈红精力会这么好?
白天出去巡察,晚上玩得筋疲力尽后,居然还能挣扎着爬起来,通宵到凌晨一两点赶傅松睁开眼,发现汽车停在了一座民宅前,院子的大门两侧各挂着一盏红灯笼,而胡庆梅正站在大门口,似乎是在等自己。
胡庆梅见傅松下了车,快步迎了上去,人未到,声先到:“傅总,到了芝阳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傅松看着胡庆梅却是微微一愣,她今天穿着一身素色格子连衣裙,裙子下摆只遮住膝盖,露出小腿上的黑色丝袜。
以往她穿着比较保守,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打扮,所以傅松不由多看了两眼。
胡庆梅一边跟他握手一边笑着问:“怎么了?不认识了?”
傅松连忙收敛心神,笑道:“你这身打扮,我还真有点不敢认,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还纳闷呢,这是哪来的大美女?”
“是吗?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胡庆梅抿嘴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总,里面请!”
傅松和她并肩走进大门,随即有些疑惑道:“我说胡市长……。”
胡庆梅道:“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别一口一个胡市长,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胡姐吧。”
“呃……。”傅松又是一愣,不过也没多想,从善如流道:“行,反正你比我大,叫你一声姐,不算你占我便宜。”
胡庆梅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我很老吗?”
傅松打了个哈哈,眼神四下乱瞟,道:“胡姐,这里是哪?啧啧,这房子有点年头了啊。”
胡庆梅点点头道:“这里以前是一户张姓地主家,解放后被收归国有,据说有一百五六十年的历史了。”
傅松惊讶道:“那这是历史保护建筑啊,不是,你可别告诉我你请我在这里吃饭。”
胡庆梅笑道:“不行吗?”
傅松倒吸了口凉气,停下脚步道:“胡姐,你要是不说明白,我马上转身就走!”
胡庆梅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禁好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实话告诉你,这里去年年底已经承包给私人用来开饭馆。”
傅松顿时哭笑不得:“在历史保护建筑里开饭馆?这有点太奢侈了吧?”
“奢侈?”胡庆梅被他逗乐了,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这也叫奢侈?北京的王府奢不奢侈?不也被承包出去了?”
这个理由相当强大,以至于傅松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是啊,首都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可以承包给私人开会所,为什么这里就不可以?
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有这个道理啊!
想到这里,傅松倒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再说连胡庆梅都不怕,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怕个鸟啊!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概在2010年以后,国家才专门发文严禁在历史建筑、公园等公共场所设立私人会所。
说话间,胡庆梅带着他踏上一座曲桥,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里虽然比不上牟氏庄园,但胜在精巧,牟氏庄园可没有这么大的湖面。”
晚风从湖面吹过,送来阵阵荷叶的清香,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傅松感慨道:“你们倒是会享受。”
胡庆梅扭头看着他笑道:“劳逸结合嘛,你说呢?”
看胡庆梅如此习以为常,波澜不惊的模样,傅松心里腹诽不已,人不可貌相啊,这个娘们儿似乎并非像自己之前想象得那么老实啊。
片刻之后,两人踏上了建在湖边的水榭。
水榭三面环水,四面封闭,面向曲桥这面开门,另外三面各开了一扇窗,窗户是那种老式的雕花窗,并且安装了磨砂玻璃。
水榭里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一盏热气腾腾的铜锅,铜锅周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
两个长相甜美的女服务员站在角落里,见到客人来了,正要上前伺候,胡庆梅却朝她们摆摆手,转头对傅松道:“今天咱们简单点,你可别嫌弃。”
傅松环顾四周,啧啧称奇道:“怎么可能嫌弃呢?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里吃饭呢,今天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胡庆梅笑道:“这个地方最受欢迎,我前天一大早就打电话预订了,也是运气好,今天晚上正好空了。傅总,愣着干什么,坐啊。”
傅松坐下后,疑惑道:“就咱们俩?”
“是啊。”胡庆梅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抬眼道,“怎么了?担心我喝醉了?”
傅松轻轻咳了咳道:“你的酒量我见识过,不比我差,我喝醉了,你都不一定有事儿。”
胡庆梅笑着问:“喝点什么?白的,红的,黄的,绿的?”
傅松试探问道:“要不不喝了吧?”
胡庆梅眉头一挑,“那不行,无酒不成席,今天你是我的贵客,怎么能没酒呢。”
傅松只好道:“那就客随主便。”
胡庆梅回头对服务员道:“一瓶红酒,一瓶白酒,一瓶黄酒,黄酒要温的。”
傅松吓了一跳,连忙道:“胡姐,咱们俩合不了这么多。”
“喝多少算多少。”胡庆梅端起茶杯道,“傅总,酒还没到,我先以茶代酒,欢迎你大驾光临!”
“胡姐,咱俩相交多年了,你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傅松跟她碰了碰茶杯道,“今天这么大的牌面,说实话,我心里挺打怵的。”
胡庆梅笑吟吟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打怵什么?还怕我不成?”
傅松苦笑道:“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否则这顿饭我吃不安生。”
胡庆梅收起笑容,道:“我要是说,我今天只是单纯的请你吃饭,你信不?”
傅松将信将疑道:“真的?”
胡庆梅无奈道:“人与人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么有了,傅总,这不好吧?”
傅松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道:“得得得,我信你还不成?”
这时,服务员把酒端了上来,正要给客人倒酒,却见胡庆梅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二位慢用。”两个女服务员转身出了水榭,临走时还把门关上。
胡庆梅问:“先喝哪个?”
“黄酒吧。”傅松看着陶瓷材质的温酒壶道,“很久没喝黄酒了,还真有点怪想的。”
“那今天你多喝点。”胡庆梅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黄酒暖肺温胃,活血舒筋,不瞒你说,我累了也喜欢喝点黄酒。”
一壶黄酒见底,傅松已经出了一身汗,稍微把领子松开,拿起湿毛巾抹了一把脸,笑道:“胡姐,今天这顿酒喝得舒坦。”
胡庆梅额头上也冒了一层细汗,脸颊被酒气蒸腾得白里透着红,轻笑一声道:“这是即墨黄酒厂产的老酒,是好喝吧。”
“酒确实是好酒,不过我说的不是酒喝着舒坦,而是喝酒的环境。”傅松摇摇头道,“亭台水榭,清风拂面,秋荷飘香,酒醇……。”
“嗯?”胡庆梅抬眼看着他,笑着问:“你怎么不说了,下面呢?”
“没了没了。”傅松端起杯子凑到嘴边,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胡庆梅见状连忙开了一瓶白酒,给他满上后。
两人碰了碰杯,各自将杯里的酒喝掉。
傅松拿过酒瓶,道:“一直都是你给我倒酒,也该轮到我了。”
胡庆梅似笑非笑道:“以前只知道你做生意厉害,没想到你还挺有才的。”
傅松自嘲地笑笑:“如果这也叫才,那你对才的定义也太低了。”
胡庆梅好笑道:“那你说说什么才叫有才。”
傅松放下酒瓶,想了想道:“眼里有星河,心里容山海;谈吐易不凡,举止显雅量;博古亦通今,气宇彰不凡。我觉得一个人只有同时具备这些特点,才能称为有才,少一个都不行。”
胡庆梅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无语道:“你对才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你说的这些,有几个人能做到?”
傅松笑道:“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经心皆识见,书史尽通该。这才是真正有才华,所以这个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少之又少,反正我不是。
胡姐,我呢,就是个俗人,庸俗,甚至有时候很低俗,贪财好色,气量狭小,喝了点猫尿后想要附庸风雅都做不到……。”
胡庆梅笑眯着眼睛道:“气量狭小我倒是见识过了,至于贪财……。”
说到这,她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你这人,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傅松晃了晃脑袋,看着她道:“有的人喜欢钱,有的人喜欢色,有的人喜欢权,有的人喜欢名,都是人的本性,没有孰高孰低之分,求权爱名的,没必要也没资格去鄙视贪财好色的,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