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上午,三个姐姐陆续来了。
老大早上喂完猪后,把养猪场托付给傅明光,也赶了过来。
前年春节,梁希在深镇刚生完孩子,傅松没回老家过年;去年春节他在莫斯科,同样没回来,算起来老傅家整整三年没凑这么齐了。
三个儿子三个闺女,六家大大小小二十五六号人,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傅华马上大学毕业了,最小傅笑菲刚好两岁,但早就能满地跑了。
梁希提议借着这个机会拍一张全家福,傅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全家人齐上阵,杨巧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怀里抱着最小的傅笑菲,两边坐满了她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们。
儿子、儿媳妇儿、闺女、女婿按照排行在后面依次站定,傅松这个最小的儿子,只能带着梁希挤在角落里。
杜鹃自告奋勇担任摄影师,把傅松那台最喜欢的徕卡m6给征用了,还在大门口架起了脚架,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大家的站位。
她平时闲着没事儿,就在家里摆弄傅松收藏的那些相机,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拉着梁希当模特练手。
唯独这台m6被傅松锁起来了,她早就对它垂涎已久了。
梁敏章和高月在一旁看着杨巧兰儿孙满堂,羡慕得要死。
高月突然道:“老梁,我记得大女婿说过,如果菲菲是个儿子,就跟梁希姓梁,有这回事儿吧?”
梁敏章白了她一眼:“你一个女同志还这么封建?”
高月嘟囔道:“还没人叫我一声奶奶呢,也是我不争气,没给你生个带把的。”
梁敏章哭笑不得道:“好端端的怎么扯这个了?”
高月道:“梁希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就指望着梁音能多生个儿子。”
“梁音?”梁敏章苦笑道,“你指望梁音,还不如指望母猪能上树呢。”
老傅家照完全家福,梁希走过来道:“爸妈,咱们拍几张吧。”
梁敏章痛快道:“好好,好久没照相了。”
梁敏章抱着傅声远,高月抱着傅笑菲坐在前排,傅松和梁希站在他俩身后。
高月回头看了看,道:“就缺你妹妹了。”
梁希道:“我妹来了,咱们家也就这点人。”
高月没好气道:“都怪你不争气,你要是一连生两对双胞胎不就有人了?”
梁希道:“有本事你自己生,真把我当老母猪了?”
高月笑道:“你要是老母猪还好了呢,老母猪一窝能生十来个,那我和你爸得乐死!”
梁敏章打断道:“行了行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说胡话,看镜头!”
等照完相,也到了饭点了。
将近三十号人,自然不能像昨天那样在家吃了,就算想在家吃,也没那么多桌椅。
年前傅松提前在文华东方酒店订了包间,本来就连年夜饭也打算去酒店吃,但杨巧兰老古董,硬是不同意,只好作罢。
包间里两张大圆桌,大人坐一桌,小辈们坐一桌。
不知道谁发现包间里有卡拉oK,女孩子们找来服务员捣鼓好,然后一拥而上抢话筒,
傅松的这些侄女外甥女中,要选出一个最泼辣的,非宋怡莫属,跟她娘一样,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连哄带威胁,抢到一个话筒后就开始陶醉唱起来。
上辈子傅松倒是听说过宋怡歌唱的不错,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参加各种表演,他一直以为是她自吹自擂,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当听到音响里传出宋怡那清澈空灵的声音时,他着实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外甥女天生有一副好嗓子。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寅蕾是黄梅戏专业演员,傅松自然经常听她唱,他觉得宋怡似乎并不比寅蕾唱得差……
“老三,该你了!”二姐夫林德志敲着桌子催傅松赶紧出牌,然后对宋新明道:“还别说,宋怡嗓子真心不错,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成大明星呢。”
“不要不要。”傅松看着手里的这把烂牌直摇头,“当明星有什么好的?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后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他认识的两个香江女明星,一个利致,一个黎梓,平心而论,哪一个都不容易。
对明星这个行当了解得越多,他的心态就越矛盾。
一方面更加看不起那些所谓的明星,因为圈子是真的乱,以前还是道听途说的N手信息,但利致和黎梓都曾是圈内人,她俩的话可信度更高。
另一方面对那些所谓的明星充满了同情,就算你是“顶级流量”,也是身不由己,更不用说利致、黎梓这些“二流”明星了,不,黎梓现在连二流都不算,也就三流的水平。
所以,即便没有杨巧兰几十年如一日的耳提面命,他也不觉得当明星有什么好的。
林德志好笑道:“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
傅松道:“二姐夫,你别激我,激我信不信立马给你找来个女明星,让她现身说法。”
林德志只当他吹牛,笑了笑没接话茬,抽出两张牌摔到桌上:“一对尖。”
“一对二。”宋新明扔下两张牌,苦恼道:“我这个闺女啊,我和她妈都快愁死了。老三,那天你走后,你三姐跟她掐了一架,家里就跟闹地震一样。”
傅松往宋怡那瞅了一眼,疑惑道:“刚才看她们娘俩还有说有笑的嘛。”
宋新明撇撇嘴道:“也就这点优点了,不记仇,再大的矛盾,睡一觉就忘了。”
傅冬笑道:“这性格跟我三妹一样,小时候我经常欺负她,哭完鼻子又往我身边凑。”
傅松奚落道:“这事儿你也有脸拿出来说?”
傅冬哼了哼道:“我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不像某人,是吧,妹夫?”
宋新明:“……。”
你们兄弟俩斗嘴,别扯上我好不好?
林德志连忙岔开话题:“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去年冬天厂子里没活干,在家歇了俩月,整天被你们二姐骂,唉。”
傅冬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村的那个暖气片厂不行,就一个小作坊,要设备没设备,要技术没技术,发个工资还得押三付一,换成我,老子才不伺候呢。”
林德志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我来说,有点活干着就不错了,蚊子腿再瘦也有二两肉。”
傅松问道:“二姐夫,你们村的那个厂子什么问题?”
林德志道:“去年开春后,原材料就开始涨,一直涨到年尾,生产的越多,赔的越多,现在厂里还压着一堆货卖不出去。”
傅冬道:“就你们厂生产的那些暖气片能卖出才怪呢,质量太差劲儿,去年夏天买的,冬天还没过完有的就漏水了,我还没找你们厂算账呢。”
林德志老脸一红:“这两年我们那个厂长为了压成本,用料、焊接都是能省则省,但以前质量真的挺好的。”
傅冬哼了一声:“早晚关门倒闭,要我说,你也别靠在那了,现在干点啥不好。”
林德志叹了口气:“厂子刚开的时候,我就在那干,一转眼快十年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傅松一边洗牌一边道:“舍不得就买下来,自己干。”
林德志笑道:“这不是大白菜,这是厂子,再差劲儿,也是破落户家的小姐,我哪有钱买?就算我有钱,我也不傻,干点啥不好,花钱买这么一个烂摊子干啥?”
傅冬抬眼看了看傅松,道:“老三既然让你买,你就买嘛,钱不够,就跟老三借,别不好意思开口。”
傅松道:“暖气片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几块铸铁焊接在一起,保证不漏水就行了,所以随便什么人都能干。关键是要有销路,有市场,只要打开了市场,赚钱就跟玩儿似的。”
林德志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的,可上哪找销路?不说别的地方,就咱们沐城,像我们村这种生产暖气片的小厂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光我们南平,城里加上乡镇上的,就有七八家。僧多肉少,为了能把货卖出去,拼着不赚钱也要卖。
暖气片跟别的东西不一样,就是一锤子买卖,你今天买了,估计这辈子就再也不买了。所以找销路难啊!”
傅松笑道:“要是有比较稳定的销路,你愿不愿意自己干?钱我可以借给你。”
林德志道:“干啊,傻子才不干呢!”
傅松道:“我给你找销路,今年我那所职业技术学校新校区启用,总计50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明年年底前全部完工。你算算需要多少暖气片?”
林德志呼吸一滞,激动道:“按照咱们沐城的供暖标准,至少得七八万片!”
以现在最便宜的铸铁暖气片来算,这两年因为原材料价格上涨,一片暖气片的市场价在45块钱左右,七八万片就是三百多万!
三百多万的销售额,百分之三的纯利润率,那也是十万块钱!
“另外苏联专家小区的二期、三期工程,建筑面积100万平米,95年完工。今年我还要启动两个员工小区项目,建筑面积至少也是50万平米,大概95年交房。
对了,未来几年时间,一些工厂企业的改造、维修,供暖设备都可以从你这采购。”
傅松本来还想把利致的海韵花园别墅小区也算进去,占地面积800多亩,容积率0.8左右,差不多也是50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
不过,想到自己建议她慢慢开发,什么时候交房还不确定,于是便略过不提。
但即便只有这些,林德志也心满意足了。
除了工厂企业改造的需求不好确定外,其他几个方面都是板上钉钉的采购,两百万平米的建筑面积,需要将近40万片暖气片。
虽然需求分布在未来三四年里,但每年的销售额也有四五百万啊!
哎呀,这个小舅子真给劲儿!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德志精神有些恍惚。
小舅子虽然大方,但自己这个当姐夫的却不能只占便宜,于是道:“老三,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钱不能白借你的,就当你的份子钱,行不?”
傅松好笑道:“二姐夫,我还差你那点钱?”
林德志连忙道:“我知道你不差钱,但一码归一码……。”
傅松打断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给我点利息吧,你不占我便宜,我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