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沈红花了一上午时间做完检查,回到病房后便往病床上一趟,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沈红眼神空洞地瞪着天花板。
傅松问:“咋了这是?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你就这副模样?”
沈红羞愤道:“你去试试被人用各种器械、管子在身上戳来戳去?”
傅松道:“在国内不也是这么检查的?”
沈红哭丧着脸道:“在国内是女医生给我检查的,刚才……,刚才是男医生。”
傅松没忍住笑出声来:“就为着点事儿?你放心,老子不嫌弃你!”
沈红恼羞成怒:“你敢!你以为老娘愿意被别的男人看,被别的男人摸?都怪你!”
“对对对,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傅松很明智地选择躺平,跟处于生气状态的女人争辩,那绝对是自找苦吃。
“滚!”沈红扯过被子蒙住头,“我要睡觉!”
傅松道:“过会儿鲍尔斯要来……。”
“不见!”沈红打断他道,“你们别在这里烦我!”
傅松:“……。”
臭娘们儿,等你出院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病房里不能呆,所以吃完饭后,傅松就来到餐厅旁边的咖啡厅,坐下没一会儿,便看到鲍尔斯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傅松站起来主动伸出手,用中文道:“段先生,你好。”
“傅先生,你好你好!”段晓磊连忙握住傅松的手,眼神中尽是抑制不住的震惊。
来的路上他从鲍尔斯口中得知大老板跟他一样,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时,就已经惊讶不已,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松居然这么年轻。
落座后,鲍尔斯随手递给傅松一份资料,道:“傅先生,这是你昨天要的。”
傅松顾不得招呼段晓磊,连忙翻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正如鲍尔斯昨天所说,图形显示芯片市场竞争确实激烈,大大小小的公司居然有30多家,这还仅仅美国一地。
只是,翻到最后也没看到Nvidia这家公司的名字,傅松抬头问道:“只有这些了?”
鲍尔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一件事,连忙道:“还有一家刚成立不久的初创公司,CEo也是个华人,最近正在湾区到处寻求融资打算做显示芯片,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家机构向其伸出橄榄枝。”
段晓磊突然道:“鲍尔斯先生,您说的是Nvidia公司吧?”
鲍尔斯点点头道:“是的,你也听说过?”
傅松顿时竖起了耳朵,心里惊讶极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且听鲍尔斯的意思,这家公司虽然成立了,但还没融到一分钱,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赶紧抓住了,那会抱憾终生的!
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现在就让鲍尔斯吩咐手下去跟Nvidia接触,却听段晓磊道:“Nvidia的CEo也是呆湾来的移民,前不久他专门给我打电话,咨询关于图形芯片市场与未来的走势。”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告诉他,这个市场还没起步就已经乱成一团了,现在湾区已经有几十家公司,你最好别干这个。”
傅松没想到段晓磊跟鲍尔斯一样,对图形显示芯片市场如此不看好,这可不行,老子还指望你跟Nvidia打擂台呢。
于是,他连忙给鲍尔斯使了个眼色,鲍尔斯心领神会,道:“段先生,据我所知,Nvidia显然没有听从你的建议,现在还在义无反顾地为其显示芯片研发工作寻求融资。
而且对于一个新兴领域,参与的人越多,说明这个领域的市场前景越光明,这一点你不反对吧。”
段晓磊点点头,苦笑道:“鲍尔斯先生,您说得对,图形显示芯片确实大有可为,但问题是,现在市场竞争太激烈了,如果没有一个巨人的肩膀,一家初创公司很难立足。”
傅松好奇问道:“你说的巨人的肩膀,什么意思?”
段晓磊道:“傅先生,图形显示芯片至今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接口标准,基本上每个计算机生产商、每一种操作系统都有自己独有的接口,包括软件接口和硬件接口。
软件开发人员为每种硬件编写自定义的接口和驱动程序,但这非常昂贵并会导致大量工作的重复。
所以,作为初创公司,我们必须要找准一个赛道,我的公司目前在研发的绘图加速器芯片,是专门为windows操作系统适配的,可以理解为我们是站在了微软这个巨人的肩膀上。”
傅松笑道:“可我听鲍尔斯先生说,贵公司似乎遇到了困难?”
段晓磊脸色一红,坦然道:“是的,傅先生,我们硬件做出来了,但软件却没能跟上,原因就是我刚才提到的这个问题,我们在编写软件接口和驱动程序时,针对的是微软老系统,而非新系统。
但如果能有一个统一的接口标准,那我们就不必再考虑软件接口,而只需要编写驱动程序,相对而言,工作量和难度要小很多。”
傅松感觉不明觉厉,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段先生,如果让你来做图形显示芯片,先不要考虑市场问题,我只问你在技术上有没有难度?”
段晓磊沉吟了片刻道:“硬件上完全没有难度,但最大的问题是软件,归根到底,必须得考虑市场,也就是我们要卖给哪家计算机公司,这样我们才能有前瞻性地做软件匹配工作。”
傅松跟鲍尔斯对视一眼,笑道:“我在中国大陆有一家计算机公司,需要一个稳定、技术不错的显示芯片供应商,不知道段先生有没有兴趣?”
段晓磊一脸茫然地看着傅松,中国大陆那么落后的地方还有计算机公司?那里的人见过计算机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毕竟大老板就是大陆来的,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这么看待大陆,恐怕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会泡汤。
傅松见他不吱声,以为他权衡利弊,便道:“我那家计算机公司,去年一年的出货量将近10万台……。”
“多少?”段晓磊差点跳起来,瞪圆了眼睛问:“傅先生,您刚才说去年卖出了多少台?”
傅松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笑着道:“不到十万台,确切地说,九万五千台。不过,今年我的目标是30万台,并且争取能达到40万台!”
段晓磊倒吸了口凉气,心脏不争气地猛跳起来,大脑里飞速地计算起来。
根据他的经验,一枚显示芯片有差不多20%-30%的毛利空间,10万台计算机的显示芯片毛利能轻松过百万!
即便扣除管理费用和税费,一年七八十万美元还是有的!
这可不是什么营收,而是纯利润!
傅松笑着问:“怎么样?段先生,要不要尝试一下?”
段晓磊感觉嗓子有点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偷偷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疼!
如果自己能拿到这笔大单,就能超过显示芯片行业绝大部分公司,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里站稳脚跟!
微软再漂亮,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及,与其跟在微软屁股后面吃残羹冷炙,为什么不跟在大老板后面啃肉骨头?
做生意,落袋为安最重要!
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一家大陆计算机公司一年出货量10万台?
“傅先生,您是认真的吗?”
傅松道:“这样吧,你去一趟大陆,亲自考察一番。我会让国内给你发一封邀请函,你尽快动身。”
“好……,好的!”段晓磊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傅松朝杵在一旁的克莱斯招了招手,道:“克莱斯,你安排一下送段先生去机场。”
段晓磊连忙道:“不用不用,傅先生,我坐出租车就行,很方便的。”
克莱斯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段先生,请。”
等段晓磊走后,鲍尔斯微微一笑:“傅先生,还是您有办法。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想必段先生这趟大陆之行后,就会主动改弦更张。”
傅松笑道:“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你还打算撤资吗?”
鲍尔斯摇头道:“怎么会?等段先生回来后,我会马上追加投资。”
傅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大事呢,连忙道:“你回头把Nvidia那家公司给投了吧。”
鲍尔斯不解道:“傅先生,既然有了段先生的公司,为什么还要投资Nvidia?您难道不担心自己的两只手互相打架?”
傅松摆摆手道:“段晓磊的公司主要给远望计算机平台提供显示芯片,至于Nvidia公司,主要做财务投资,最多让它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兼顾远望计算机平台。鲍尔斯,有竞争才有进步!”
鲍尔斯赞同道:“您说得对,等我回湾区后就去跟Nvidia公司接触。”
“不!现在就接触!”傅松态度坚决道,“你不必回旧金山,让你的人马上就去。”
大老板的吩咐,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鲍尔斯只好掏出移动电话跟手下仔细交代了一番。
傅松竖着耳朵听完,然后长长吐了口气,道:“鲍尔斯,今后你要做一份硅谷动态方面的资讯报告,每个月,不,每个星期更新一次,然后发给我。”
现在是1993年,互联网时代即将拉开序幕,而互联网时代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快。
技术更新速度快,市场变化快,公司兴起得快,陨落得也快,但只要踏进了正确赛道,发展就会进入快车道。
互联网时代的明星企业,往往一遇风云化作龙,所以要想吃到互联网时代的最大红利,必须得起大早,手快有,手慢无。
对别的行业而言,一个月或许很短暂,但对互联网行业而言,一个月就显得太久了。
傅松虽然认可鲍尔斯的能力,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所以他必须亲自盯着,为鲍尔斯查漏补缺。
鲍尔斯对这个要求表示理解,而且也无需他多付出时间和精力,因为他的团队中本身就有专人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好的,傅先生,每个星期一早上,您会准时看到硅谷的最新动态。”
……
安排好最关心的几件事,傅松暂时闲下来,又等了两天,医生给出了治疗方案。
手术配合术后护理,成功率在90%以上。
傅松心态很放松,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行。
沈红却患得患失,手术前精神恍惚,一会儿害怕自己死在手术台上,一会儿担心手术不成功,一会儿又问万一生不了孩子傅松会不会嫌弃她。
把傅松烦的,恨不得给她喂上几片安眠药。
好不容易熬到她进了手术室,终于松了口气,在手术室外面的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手术很成功,这下沈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医生和护士走后,沈红就抱怨道:“我在里面做手术,你在外面居然还能睡得着!”
傅松叫屈道:“我就打了个盹,一直在留心着你呢,这不你一出来我就醒了!”
沈红又抱怨了几句,才放过他,道:“医生说了,还要在这里住半个月,你有事儿就去忙吧。”
傅松假惺惺道:“要不我等你出院再走吧。”
沈红翻了个白眼:“没有一点诚意!用不着,你在我跟前乱晃当,我怕忍不住。”
傅松:“……。”
你一个女人得流氓到什么程度,刚做完手术就开始想那事儿!
傅松又陪了沈红一天,看她已经开始能活蹦乱跳的,跟手术前没什么两样,便放心地把她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坐飞机去了纽约。
下了飞机,坐上克莱斯提前安排的车,直奔曼哈顿岛。
自从上次在萧竹梅赤峰老家分别后,傅松和她已经有两年多没见了。
虽然这些年身边女人不断,但傅松还是对萧竹梅情有独钟——尽管她不是最漂亮的那个,身材更是最差的一个。
或许因为她是自己这辈子的初恋吧,无论男女,初恋总是最难以忘怀的。
他想给萧竹梅一个惊喜,所以这次来没有事先告诉萧竹梅,不过到了地方后,家里居然没人。
不应该啊,就算萧竹梅不在家,苏妍也应该在啊。
既然进不去,傅松只好掉头回到电梯里,打算去萧竹梅公司里找她。
看到克莱斯按下电梯按钮,傅松突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按住楼下的按钮。
克莱斯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几秒钟后,电梯停了。
傅松走出电梯,来到安藤清子的公寓门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响了门铃。
门铃按一下响大概五六秒钟,傅松一连按了三次,却不见回应,于是自嘲地笑笑,安藤清子怎么可能在纽约呢?
转身正要离开,不料就在这时,公寓的门突然开了,然后听到一声焦急的声音:“哎,你别走啊!”
傅松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窝里蹦出来,只见安藤清子只裹了一件浴袍,而且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浴袍带子没系紧。
注意到傅松的目光,安藤清子连忙双手抱胸,红着脸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刚才在洗澡呢,隐约听见门铃声,于是赶紧出来看看。”
傅松眼神乱瞟道:“我刚到纽约,楼上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