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说的是。”
傅松虽然同意了梁音的建议,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游戏、娱乐这种小道。
当然,梁音今天的表现着实让他惊讶不已,看来这几年的mBA确实没有白读。
但一个小丫头片子上了几年的mBA,就敢在姐夫面前指点江山,老子要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你不得把尾巴翘上天?
于是,他看了看梁音道:“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激烈,单纯靠一个产品或一个概念的创新就能获得成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游戏或许对远望科技有用,但只能作为一个补充,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梁音暗暗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哎呦,这丫头还不服气?
傅松笑了笑, 继续道:“微软的成功,当年确实靠的是操作系统, 但微软现在上与intel结盟,下笼络着一大票计算机生产商,左手擎着windows这把屠龙刀,右手握着office这把倚天剑,才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大家听傅松说的有趣,都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又不约而同心生一股无力感。
竞争对手实在太强大了,而竞争对手的强大之处在于它们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
即便没有联盟,单单拿出联盟中的任何一家企业,远望科技似乎都没有战胜的可能。
“intel、微软以及众多的下游计算机厂商之间的这种联盟关系,我觉得叫生态系统更加合适。不过, 这个生态系统表面上看似乎是开放的、包容的, 但实际上话语权都掌握在intel和微软这两家头部企业手中。”
“进入这个生态圈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我们也不用搞研发, 也不用搞创新,我省钱,你们轻松。
坏处嘛,那就是远望科技将永远成为不了一家伟大的企业,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它们的残羹冷炙。
如果远望科技想成为一家平庸的企业,我觉得现在就可以躺平了,只需要在wintel的生态系统里混吃等死,我们依然可以活的好好的。”
说到这里,傅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又指了指大家:“你们甘心吗?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大家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都表明他们也不甘心。
傅松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刚才说,intel和微软的成功,不仅仅是靠单一的产品、软件或者系统,而是主要依靠一个庞大的环环相扣的生态系统。
在这个庞大的生态系统里,每个公司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合力。
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拉拢不了那么多有实力的合作伙伴,那我们怎么办?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全靠我们自己!
没有生态系统,那我们就自己打造自己的生态系统;没有合作伙伴,那我们就自己搞!”
傅松的话在小年轻耳中听起来很提气,但在赵志这样的老油条耳中却基本上都是大空话,大套话。
如果靠讲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就能把远望科技经营好,他觉得自己比傅松更能说,更会说,打嘴炮谁不会?
他轻轻咳了咳,委婉道:“傅总,远望科技现在处理起和操作系统两肩挑,已经很吃力了,不能再扩大产品线了。”
傅松哑然道:“我有说过让远望科技扩大产品线了?”
赵志无语地看着傅松,一副你骗不了我的表情:“游戏啊,反正我没听说哪家操作系统公司还做游戏,微软都没有,这叫不务正业。”
傅松笑道:“微软现在没做,不代表它以后不会做,或许微软现在已经有做游戏的计划了呢。退一步讲,难道你认为只要是微软在做的都是好的,微软不做的就是不好的?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亏你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呢,还不如我这个二流大学毕业的呢,一点都不唯物!”
“哈哈!”大家哄然大笑。
“笑笑笑,笑个屁!”赵志自己也没忍住笑,“谁再敢笑,老子就谁的扣奖金!”
傅松道:“赵总毕竟是你们的老大,多少给他点面子,别让他下不来台。”
又是一阵大笑。
赵志瞪着眼睛扫了一圈,结果大家不仅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
赵志一指角落里的梁音,“别人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秘书,你还笑!属你笑得最欢!”
梁音连忙捂住嘴,但眼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等大家笑够了,傅松对赵志道:“远望科技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这一点我得向你学习。”
赵志翻了个白眼道:“你说反话吧?”
傅松无语道:“你这人,我说实话你还不信!”
赵志拱拱手道:“那我真是谢谢您嘞!傅总,我求你了,赶紧讲吧,天都快黑了!”
傅松一看时间,都六点多了,于是加快语速道:“那我就长话短说。赵总刚才说游戏是不务正业,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和赵总怎么认为不重要,这个房间里的人怎么认为也不重要,远望科技上下几千号人怎么认为同样不重要。
只有消费者和用户这么认为才重要!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告诉你们,我们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做产品,不要全程用工程师的思维去做产品。”
梁音本来跟赵志一样,对傅松刚才那通大道理不以为然,但此时她却听出了门道,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我们做产品,无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PC,还是做看不见摸不着的操作系统,或者游戏,本质上是给消费者和用户提供服务,所以,我并不认为我们卖的是产品,而是一种服务。
万事皆服务!远望科技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一定会成为一家伟大的企业!”
梁音突然举起手,小脸通红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我知道!”
傅松正说到关键时候,一看又是梁音在捣乱,不禁怒道:“你知道个屁!行,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
谷歙
“我不用你怎么样。”若在平时傅松这么骂她,她肯定要顶几句嘴,但此时她已经没有跟他计较的心思了。
傅松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向来喜欢跟自己讨价划价,突然不这么做了,倒是让他有些无从适应。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梁,你说嘛。”严元朝和言语色道,他很喜欢梁音这个小姑娘,人长得漂亮也就就罢了,关键是手脚勤快,小脑袋瓜子也活,给他的印象非常不错。
梁音道:“我姐夫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说穿了就两个关键词,一个是生态系统,一个是服务。”
赵志扭头看了傅松一眼,笑道:“傅总,梁音没说错吧?”
傅松翻了翻眼皮,一句话没说,端起杯子喝起茶。
“万事皆服务,我觉得这句话实在太精辟了。其实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没有这句话这么凝练和概括。”
傅松哼了哼,也不看老子是谁,抄袭大师啊,老子脑子里还有好多呢,随便拎出一句来都能吓死你!
“服务也是一种商品,服务这种商品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只要服务足够优秀,就会有很大的溢价空间,比单独卖产品要赚的多的多!
如果说服务是目的,那么生态系统的建设就是手段,是为了能让企业更好地生产和提供好的服务。
因为服务是一种无形的商品,必须要有载体。而对于远望科技来说,远望计算机平台就是这样的一个载体。
无论是PC还是操作系统,还是运行在上面的程序,地位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它们都是为了生产服务而存在……。”
说到这,梁音有些不自信道:“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们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赵志苦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地感慨道:“我怎么有一种在上mBA课的感觉?”
严元朝道:“你这个建议好,以后咱们也得与时俱进了,就像傅总刚才说的那样,不能再带着工程师的思维去做产品了。”
傅松略一思索道:“你们要是有兴趣,我可以从国外请些老师去给你们讲讲课。”
“那感情好啊!”赵志高兴道,“就这么说定了!”
傅松道:“不过我得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国外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对的,就算是对的,也不一定适合我们。”
赵志道:“这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又不是傻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道理还是懂的。”
严元朝对梁音道:“小梁,不好意思,刚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梁音跟梁希不一样,骨子里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这可能就是两代人之间的差异,所以一旦得到别人的肯定,她就更来劲了。
“刚才说服务,远望科技的文字处理系统是服务,能提高用户的生产力;游戏也是服务,音乐、视频软件也一样,能为用户提供娱乐,等等。
或许跟竞争对手相比,我们每一种产品都不是最优秀的,但当所有的产品整合在一起,我们却能为用户提供最优秀的服务。
远望计算机平台上到硬件,下到系统、软件,所有技术都掌握再远望科技手里,所以它是一个主动性的全能系统。
又因为它在硬件和操作系统上开放了部分技术接口,所以它又是一个开放而又封闭的体系。
这就是远望计算机平台相较于竞争对手最大的优势,系统、软件、硬件互相配合,内部的各种资源和技术可以统筹使用,从而能发挥事半功倍的效用。
我们的产品在推出时,不需要比竞争对手先进,也不需要比竞争对手功能多,只需要在我们自己封闭的体系内对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进行不断的改版和完善。
当消费者一旦习惯了这种服务,他就没法脱离了,因为人都是有惯性的。就像吸……,抽烟,是会上瘾的,比如某人只抽中华,如果没有中华,宁愿憋着也不抽别的烟。”
傅松瞥了一眼手边的香烟盒,用最快的速度塞进兜里。
梁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睛里露出一丝戏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生态系统内部的每一个组成部分,就不能单打独斗,必须拧成一条绳。
以远望科技为例,就必须把所有的技术统筹起来,朝着一个方向使劲,让技术更有效的发挥作用,这就需要一个长远的、具有创新的核心思维。
不过,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看到远望科技有这样的核心思维,你们依然停留在为了做产品而做产品的阶段……。”
傅松咳了咳,瞪了梁音一眼:“行了行了,你一个文科生在这里班门弄斧,也不怕闪了你的腰!”
梁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兴奋居然说秃噜嘴了,这种行为跟指着和尚骂秃子没什么两样,连忙缩回角落里,老实的像只小白兔。
严元朝笑道:“傅总,我觉得小梁说的挺好的啊。小梁,你本科不是学德语的吗?硕士读的mBA,怎么感觉比我们都了解科技企业?”
梁音谦虚道:“严总工,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懂点皮毛,这些都是瞎琢磨的。”
“瞎琢磨好啊!”严元朝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这些人这里都是一根筋,还真就缺你这种‘瞎琢磨’的人。赵总,你刚才不是说小梁是你的秘书?”
赵志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道:“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严元朝不置可否道:“傅总,我说句实在话,你可别生气。今天下午这个会,本来我没抱什么希望,一堆臭皮匠一下午能想出什么办法?”
傅松听了这话,苦笑不已。
梁音把他说的话都说完了,把他的风头都给抢了,显得他很不英明,而且他只有个大体思路,也没有具体的办法。
“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个会还是有收获的,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们这些人啊,缺了点东西,什么东西呢?
我觉得是一种做产品的系统性思维,就像小梁刚才讲的,我们是为了做产品而做产品,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产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产品,更不知道怎么做让用户喜欢的产品。”
顿了顿,他又道:“这个问题我和赵总要负主要责任,我们一直以为只要产品好,就一定是好的产品。
一直到纽约发布会之前,我都是这种想法。但这两天的事实说明,这种想法是错的。
我们可以靠地推把产品送到用户手中,但这只是无奈之举,不是长久之计。”
傅松点点头道:“地推虽然是我的主张,不过我坚决赞成严总工,短期内靠地推或许有用,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我们的产品和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