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装作没听见,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都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傅松道“听你们三婶的,拿着。”
傅华这才收下压岁钱,道“谢谢三叔三婶。”
傅松看时间也该去拜年了,这次得带着儿子去,赚点压岁钱……
先去了傅冬家,果然收了五十块钱的压岁钱,然后和傅冬一起去了大哥家,又收了五十块钱,还差两百才够本呢。
花了一个多小时拜完年,一共收了一百三十二块钱的压岁钱,不甘心地再次数了一遍,没错,叹气道“今年算是赔本了。”
梁希大笑道“就你会作怪!”
回到家,上门拜年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原来辈分大也不是好事,太闹挺了。
看到纪鹏和几个小时候的玩伴都在,因为辈分太小,只能站在角落里,连话都插不上,一个个无聊地打着哈欠。
傅松招呼他们去门口抽烟晒太阳。
好多年没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除了纪鹏外,剩下的四人,傅松也就是去年结婚的时候跟他们喝了一杯酒,话都没说上两句。
不过毕竟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玩伴,一番追忆往昔,气氛立马热闹起来,几个人互相揭短,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声。
陈虎道“去年也是在你们家,老六说就差你了。”
傅松道“今年我可是回来了,他没回来。”
陈虎道“不是说这个,是说就差你没孩子。”
“艹!老六这个王八蛋,老子那是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谁像他,毕业两年就搞出孩子了,还是奉子成婚,这王八蛋放严打那阵子,得枪毙。”
说完后,他有些心虚,大哥不说二哥,严格来说,他自己也是奉子成婚。
陈向东叹气道“你和老六都是有出息的,不像我们,唉,当年要是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
“你快拉倒吧,算个数都要上两只手,再怎么学也没用。”
“滚蛋!说的好像你比我强似的,那时候你挨揍的次数最多,老师揍完了,回家你爹继续揍。”
“哈哈……。”
看到纪鹏不怎么吭声,傅松道“回来后还没去看你家小闺女呢。”
其他几个人都不厚道地笑起来,纪鹏气呼呼道“笑个屁!除了陈虎和傅松有儿子,你们仨不也跟我一样,生了个闺女吗?有本事就继续生,生出个带把的!”
陈向东道“咱可生不起,一个就够了。”
李强道“我过两年再生,先缓缓。”
李松岩道“这两年我爹一直在催我,可我实在不想要,生出来干啥,跟着大人一起吃苦?”
纪鹏耷拉着脑袋道“可不是,我家小闺女最可怜,我媳妇儿奶水不足,又吃不起奶粉,晚上饿得嗷嗷哭,唉……。”
见大家伙儿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傅松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农村人虽然能吃饱饭了,但辛苦一年却攒不下钱来,尤其最近这两年通货膨胀得厉害,物价飞涨,为了保障城市居民生活水平不至于降低,国家拼命地压低农产品价格,农业税、村提留、乡统筹、各种摊派和以资顶工名目,除以农业税以公粮形式上缴外,其他杂费都不要实物,必须以货币形式上交,这样一来,又多了个粮食销售环节,农民又被剪刀差剪了一刀。
以营县为例,在交完公粮后,农民每人每年平均要再交一百二十多块钱的各种杂费。
现在粮食收购价才多少?得卖多少粮食才能凑出这么些钱来?交齐了税费后,农民手上还能剩多少?
城里人是人,农村人就不是人了?
傅松本以为自己心肠已经够硬了,可现在越想心里越觉得压抑,越不痛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憋屈得想要大喊几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傅松没什么精神,吃了几口就扔下筷子回屋去了。
梁希感觉自己男人的状态不太对劲儿,也没了胃口,草草吃完饭,把孩子交给杜鹃,回到房间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松枕着胳膊躺在炕上,闷声道“烦!”
梁希趴在门缝上看了一眼,然后扑到他身上,用舌头舔舔他嘴唇,笑道“烦什么?跟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在一起时间长了,连傅松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学得惟妙惟肖。
傅松伸手搂住她,搂得很紧,好半晌才沉声道“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有了钱,有了很多很多钱,就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折腾了这么久,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错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梁希没有说话,只是趴在胸口上静静听着,她了解他,他这副模样,只是累了,想要找个人倾诉而已。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就会少了很多快乐,我宁愿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活着,赚一点小钱,娶个贤惠的媳妇儿,生一双儿女,然后混吃等死。”
听到这,梁希有点生气,他什么意思?好像自己不贤惠似的,又好像怪她只生了个儿子,没给她生女儿。
“我现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更不知道自己要做的有没有意义,甚至值不值得去做。”
梁希突然有些不忍心责备他了,抚摸着他青色的下巴,轻声道“只要问心无愧,我觉得就有意义,真的!就说我吧,去年基金会成立后,帮助了几个孩子?其实也没几个,但我只管埋头做,你不是经常说,做了还有可能,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傅松又把她搂紧了一些,道“我感觉喘不过气来,想扯破喉咙喊几声,可又觉得太矫情。”
梁希道“那天你还劝我不要多管闲事,怎么到你这里就不好使了?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好了好了,别想了,这几天累着你了,睡吧睡吧,乖……。”
傅松感觉好笑,刚要张嘴,就被梁希捂住了嘴巴,“听话,搂着我睡觉,今天下午老娘谁也不伺候,就伺候我男人。”
头埋在梁希的胸口上,嗅着淡淡的奶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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