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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天真赤子万法主
    这一番,论及起来多少有些交浅言深,倘思量着,若是寻常人,便是不兴恼怒,这会儿听了,多少也该有些不快。

    于是言罢之后,存神观想道主便静静地看着柳元正这里,等着道人的反应。

    仔细观瞧去时,却见道人也不恼不怒,反而随着存神观想道主的话,沉沉的思量了下去。

    短暂的冥思之后,柳元正更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是了,若仔细说起来,是受了借假求真之道的影响,一切有为法,皆可两面视之,昔年仰仗此道修法,虽说教贫道法力之雄浑冠绝同代道友,可这却真真是后天之法门,诚然,一朝通悟,又教贫道开创了紫府之道,如今更是百尺竿头进了一步,已经将此等修法推延至了归真的一步,然则法门的痕迹终归还是落于文字,是先天之道途,却是后天之法门。”

    见了柳元正的反应,存神观想道主更是大喜,不禁抚掌赞叹。

    “便是如此了!道友胸襟,不逊古今诸贤也!好教道友知晓,昔年洞悟此番之后,我也是欲与古今诸贤比肩,乃至于超卓过去,想着要一力创出那先天之道与先天之法来!缘何是存神观想之道?以一念通达而追一炁贯通也!长生大道,不在于外!不在于日月星辰!不在于周天寰宇!在内之己身也!内周天即是外周天!小周天即是大周天!长生在于何处?在于阴阳之中,在于天地之兜转,在于呼吸之一念!

    此亦是先天之道也!故不可落于文字,不可以强求,故思量来去,唯以图录载道之形,以观想而复返先天,神形即是道形,道形即是观想图!千言万语,诸真箴言,尽在那粗细勾勒之中!这便是老夫心中的上乘道法!甚么境界,甚么年岁,一旦落入窠臼里,便要尽数归于后天,效法先贤,又何如先贤也!唯有一念,己身之一念,观想得道时,驻足于先天之境,遂为长生,为万劫不磨,为至真之道——!

    可……可他们逼我上路了!他们甚至逼着我的至交极乐禅师叛出了玄门!再至于今日,存神观想之道,再没有广传的可能了……”

    许是因为饮得急了些,又许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这一刻,柳元正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先醉了,还是存神观想道主仍旧未能消解自身醉意。

    那言语间的热烈,几乎要教人头晕目眩,要教人的思感与念头皆尽震动!

    初说起时,存神观想道主笑的愈发开怀,可话音一转,道主的神形便散发出惊世的波动!恍若在悲恸,又恍若在亿万的思感与念头之中无声的啜泣着!

    存神观想道主这样的状态,带给柳元正的冲击,不亚于他口中所宣讲的诸般。

    自知晓世上有修行,修士求长生的那一天起,柳元正眼前的标的就在不断的变幻着,有时是柳氏的老族长柳玄松,有时是寄神于道的正瑜道子,有时是驻世长久的北疆剑祖,有时是说不尽孽缘的左道宗师与元道老真人。

    可直至此刻,忽然有人告诉柳元正,炼心之法亦是后天法门,城府之深厚从来都与长生无有关联!

    这一刻的存神观想道主,在柳元正的眼中,是万法之主,是天真赤子!

    于是,柳元正望着那半哭半笑的老道人,长久的说不出话来。

    又良久的沉默。

    忽地,柳元正抬起手中的石碗,洒脱一笑,朝着存神观想道主的方向一举。

    “古贤有云,道中得一法,法中悟一术。修长生从来都是逆天路,于此道逆溯直追去,自然是先天之道最为精妙直指,然则法门上,先天有先天的妙,后天有后天的好,盖因道生万物,诸有寿数者,皆后天之种也,倘有先天之法门逢面,能通捂者,千万中恐难逢一,反教是后天法门,诸般种种落于文字,入门径最是轻便,而后于此法门中,是见何种道,便是诸修各自的缘法了,极乐佛主昔年亦有云,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此言大约是紫府之道得以广传于世之因由。”

    闻言,存神观想道主竟真随着柳元正一同举起了手中的石碗,起先时,道主半哭半笑,继而大笑,笑中含泪,最后,遂嚎啕大哭。

    “中和之道!道友所言,尽得中和之道也!滔滔万古,能得形神合一之至道者,唯道友耳!可……可为何你我相逢如此晚也!春秋不可回返,人死不能复生!倘昔年时,能得此番之言,何以有今日……”

    这一回,柳元正是真真沉默了。

    他自是知晓长生该是何等玄景,彼时,仙家一证永证,曾经经历的前尘,便如同曾经踏过的山;未来要经历的诸劫,便也如同眼前即将攀登的俊峰,过去未来皆如掌中观纹也。

    可即便如此,曾经踏过的山,也同样是曾经踏过而已,即便折返后重新踏过,也不过二次相逢而已。

    往事不可追,这注定是存神观想道主的遗憾。

    道人也只得看着道主这般嚎啕大哭了一场。

    良久,看得道主七情消退,柳元正方才沉静的开口道。

    “道兄,倘若是证道长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说冥府鼎立,天地轮转不息,这前尘纵然不可追,可昔年之人,魂魄之真灵,未必没有复现之日,大道恒易,总有来年如今年,未必没有弥补遗憾的法门!”

    这也是道人在面对存神观想道主的时候,唯一能够想到的宽慰的话了。

    如这等先贤前辈,许多虚言实在是说不出口。

    闻言,道主也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他似是听了进去,但又似乎在某种沉郁与哀伤之中愈陷愈深。

    良久,存神观想道主将手中石碗里的丹浆一饮而尽,然后指了指身前的幽深大幕。

    “这便是无何有之乡,不论你走到这里来是为的甚么,见一见这尘世寰宇的最远处罢,我在这儿守了很多很多年,也因此错过了很多很多事,往后是你们的尘寰了,去见一见罢,莫再管我了。”

    话音落下,柳元正没有动,存神观想道主也没有再说些甚么。

    复良久,道主这回似是真的醉了。

    悠长而苍凉的叹息声中,是他呢喃且含混的字句。

    “壮志销如雪,幽怀冷似冰。悬空风雨后,无眠对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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