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嘉业地仙怒极,燃起无名火,这便祭出宝印要镇欢喜古佛。
侧旁里,却有一人动得更快,仿佛早有准备似的,竟后发先至,脱出众人环绕。
阳山地仙!
算来,这位是嘉业地仙的嫡传弟子,更是如今太华仙宗掌教鸿信真人的顶门祖师。
便是昔日太华仙人入世,这位也使得秘法,不显山不露水,待嘉业地仙入世之后,更是少有过言语,谁曾想,今日竟似早有料定的一般,阳山地仙竟当先而出。
但见老仙那镜轮之中,显出一小臂高的翠玉灵草,草尖一枪一旗,浑似在那无量仙光之中随风摇曳,偏头处,一枚赤色小国垂在侧旁,压低了枝头。
端看时,又是一件尘世难寻的天地灵根!
此时间,随着阳山地仙一步跃出,这天地灵根悬在镜轮中央,镇压着内中无量仙炁,陡然亦绽放出明光来,遂见一息间,阳山地仙的气息先是一个衰颓,仿佛通身法力都被那灵根镇压了下去,紧接着,却又否极泰来,雄浑气息冲霄而起!
明光中,接连三道虚幻朦胧的人影从镜轮中走出,落在云端,只一迎风,顷刻间化虚为实,外相上与阳山地仙竟有七八分相似,骨相里却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般。
法身、相身、道身!
此乃玄门道法以证道成仙,长生不老之谜!
此时间,三身从镜轮中跃出,那法身接过阳山地仙递来的一柄浮尘宝器,握在掌心似倒提法剑;那相身一抬手竟将老仙镜轮摘下,托在胸口洞照大千;那道身又伸手摘下那天地灵根,捏了个宗师印持在十二重楼前。
一时间,三身混上老仙法体,四道同源而出的地仙气息交汇在一处,竟似天地须弥都在因之而颤抖。
这端是搏命姿态,却见阳山地仙后脚落下,翻搅云浪之间,四身已将那通身腾起血光的老猿围住。
老仙开口,没得煌煌之音,却仍旧清楚的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老猿,还是和老夫在这儿愣会儿神罢!你如今也算是半个证道妖神了,你我若甩开膀子做过一场,不说这尘世业力反噬,便是两界山前的气息振动,也要教你妖猿一族断子绝孙就在今日。”
刚说是,那老猿身上血光明灭不止,似是还想出手,可听到“断子绝孙”这一节,到底还是教他压下了通身气息。
老猿一甩手,便悬在原地不动了,隐约间,癫狂神念肆虐开来,却罩向两界山前的诸妖猿。
阳山地仙便也不再出手拦他,果如方才所言一般,只是对视愣神儿。
这边陡然生得好大阵仗,等诸修再偏头要去看嘉业地仙的时候,却见不知何时,鸿信真人已然手握玉尺,站了出来,凛冽气机环绕在少年佛子身周。
那不是甚寻常的宝器,正是太华仙宗的镇教道器——灵尘量天尺!
寻常时日,这道器总要在山门中镇压气运,谁知却早已被鸿信真人带到了两界山前。
有着镇教道器在,莫说寻常驻世真人,便是履尘地仙,鸿信真人也当可斗上一斗了,更何况,他气机锁定的还只是少年佛子一人。
“佛子,灵山气运未绝之前,老夫斩不得你,今日趁着镇教道器之利,却要教佛子看着这番罢!往日里总是见汝逃禅孽修舌绽莲花搬弄是非,如今也要看一看这话多的下场!”
又与两位老仙不同,似是因着这些年里的经历缘故,此时间鸿信真人开口,声音竟也有些阴恻恻的感觉。
这番偌大声势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诸修刚定下心神,咂摸出了事态,便见远远地东土方向,黑烟弥天而起,却是诸老妖远远地瞧见了两界山前的动静,或是要趁乱来冲阵了。
见得此番,半悬空处,心鹤真人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感慨着什么,却也直直的蹈空步虚而去,越过两界山前的修罗场,迎着那弥天黑烟去了。
老道在驻世真人中从也不算拔尖,如今挺身而出,以一敌众自是天方夜谭,可到底还有膀子力气,拦不下诸老妖,阻拦片刻却还是成的。
眼见得,心鹤真人掌心一直手拿把攥的一团灵云,到底还是挥了出去。
顷刻间,漫天大雾裹着数之不尽的云纹道篆,接天连地而起!
众人再看时,莫说是那黑烟,便是连心鹤真人的身影也难以瞧见了。
也正是此刻,欢喜古佛这里将将迎上了嘉业地仙。
太霄神华玉印当头,镜轮中无量明光紧随其后。
这哪里是老仙羞恼,含恨出手,分明是太华仙宗诸修筹谋许久的杀局,非要让欢喜古佛镇杀于此地!
到底也是经历过一次寂灭的古佛。
生死杀劫临身,欢喜古佛仍旧神情平淡,视若无物,只是将掌心金莲祭起!
曾经被剑祖斩成两半的欢喜佛国再度洞开。
无垠世界裹着漫漫佛光,撑开了欢喜古佛身周方寸之地。
人群之中,柳元正看得真切。
上一场劫运时,欢喜佛国中的诸般虚幻佛修身影再度显化,却与先前迥然不同。
此刻哪里还能看出诸佛修虚影来,分明是欢喜古佛一人在佛国之中化身万千!
那数之不尽的佛修虚影,仔细看时,尽是古佛的外相。
再开口时,竟是亿万之修齐声诵念。
“仙佛从来少怨尤,只因烦恼惹闲愁,
恃强自弃千年业,用暴须拼万劫修。
几度看来悲往事,从前思省为谁仇。
可怜寂灭量劫日,俱作南柯梦里游。”
念了这么一句诗偈,眼见得那金莲升起,便要迎上太霄神华玉印,原地里,欢喜古佛竟双手合十起来。
“贫僧功德至矣!花开见来生,来生见我佛!”
“贫僧功德至矣!花开见来生,来生见我佛!”
“……”
旧日余音重闻,一时间,柳元正猛地一个激灵,直直皱起眉头来。
昔年大通河上那大雷音寺佛修拦路,临时之时,便也是这般的念句!
无端的,少年已然觉出不妥来。
宽大的袖袍中,那紧紧攥着《渡生山河图》的手,登时间便爆出青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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