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绿皮车厢里,王里已“魂”出不在,空留正在酣睡中的巨躯。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辛吾,正专心致志地在“搓、磨、扭、折”中,为一件构造相当复杂的青铜古版“高压锅”,修复上面的那对能万向轮式转动的“昆虫触角”式翻转卡扣,这东西,它的设计者实在是太过精巧,不但拥有着实际的使用功能,还把这造型上浮雕范铸的部分,全都做得逼真生动,变化万千。
要说呢,这种东西,是爨族的成员,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过来了,估计都会有办法。
可是,辛吾从前只是在国博看到过类似的,这回是第一次上手,能真接触到之后,感觉大不一样:
“这个制作工匠的手也太巧了吧!要能把这东西做得无论遇到哪种程度的‘热胀冷缩’,全都可以连接得住,转了方向,变垂直和水平后,旋转,还都能与对方互相两次完美搭扣,并且把盖顶能牢牢卡箍住,实在是心思太过缜密啊!佩服佩服!我这,就差一样衬手的工具,一个高速钻头,就可以把那个卡点突破、矫正了!唉!要是周书亢也在这就好了!”
辛吾尝试了好几遍,凭借他手头能找得到的工具,无论哪一件,都不称心如意。
“奇了怪了!哎!看来,我是搞不定了!”
辛吾把旁边的那个登记本拿过来,又查看了一下“交货时间”,再看了看这手下搞不定的“破锅”,气得把手中的小钳子,往锅壁上“咣”地敲了一下,声音之大,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按上去,强制静音,脖子一缩,往王里躺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咦?这个家伙,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他炒醒?”
辛吾心情复杂,既不想把王里吵醒,又怕刚才这一下子不能把他吵醒。
想了想,为了确定王里的状态,辛吾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卡夹式的工作小台灯,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王里身前,看到他那熟睡的样子,上衣还在有规律地“一上一下”,看起来,是沉睡中的样子。
“不会吧,睡这么死,心真大!”
辛吾又盯了盯王里的眼镜,想了想,伸手上去,把他的眼镜给轻轻从耳朵上摘了下来,轻轻合好,放在头边。
王里的眼皮紧闭,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在愁什么呢!
“唉,戴眼镜,可真麻烦!”
辛吾看到王里那细密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睑,不由得多盯了两眼,还同情了一下他那被眼镜“封印”的青春美好。
“其实,要是他不戴眼镜,更好看一些!小云,估计就是喜欢上了不戴眼镜时候的他。”
辛吾拿着小台灯轻轻上下晃着,照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小云。
“那个小胖师妹,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在加拿大找了新男友了呢?会不会把王里忘记了呢?”
辛吾替王里“怀念”了小云两秒,又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个修不好的“破锅”,有些心烦,就拿着这只小台灯,往前面的那一排排“待修件”货架走过去,想随便找找,说不定能翻出一个“得劲”的工具来。
就在他翻来倒去的时候,有一个圆盘样的东西,给露了出来。
“这个?是什么啊?”
辛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一个圆盘:
说它圆吧,是外形是一个正圆,还有一整个环边,全都是小小的圆,像鹌鹑蛋一样,摆了一圈;
可是这里面,却内切出一个圆来,贴着一个边,被切出来的空档,就形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形状。
最后,而这个内切出来的圆,也不是完全的正圆,有些扁圆,上面画了一张脸,这张脸,两个大大的眼镜,中间一个尖尖的鼻子,下面有一张小嘴,像一只鸟的样子。
“这么大的眼睛,有点像‘猫头鹰’!那这个玩意儿,应该和夜晚有关系:有月亮,又有猫头鹰,那这一圈的圆圆的小鹌鹑蛋,又是干嘛的呢?”
辛吾已经完全忘了要寻找“衬手工具”这件事,开始对这个奇怪的银盘子感起了兴趣。
“猫头鹰,古代叫鸮,和这里很衬!这里是拾遗,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呵呵,那这个盘子,会不会就是一件冥器呢?也没看出来坏到哪了?我看看清单上咋写。”
辛吾按照这个盘子所在的行列,对应维修清单,查找着这件“待修件”的登记内容:
“维修件要求:请修正内圆,居中,全器恢复成正圆环状。”
“啊?这个东西,是被什么给‘撞歪’的?我还以为,本来就是这样歪的呢!可是,如果把它掰正了,岂不是变成了‘猫头鹰’在白天出没了?这也不合理啊?”
辛吾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东西,把它“掰正”的难度不大,于是决定跳开手上正在修,而暂时修不好的“破锅”,先来折腾这只“歪盘子”。
辛吾把这只盘子举到空中,就工作小台灯的灯光,从正面、侧面、反面各个方向对这件银盘进行全方位扫描照耀,才发现,这只银盘子,全都是用银丝焊接盘就的表面,而下层,才是像唐三彩那样的质地基底。
“银丝,这东西软,当然好修,我来掰掰看。”
辛吾把盘子放到工作台上,用一个包布卡钳两边固定好,然后这才拿出两只小镊子,一左一右,紧紧卡住,接着双手一起使劲……
“哇!也太软了吧!‘脸庞’是搬动了,可是那两个眼镜,是烧在底釉上的,没法掰啊!”
辛吾的两只镊子,把圆圆的“猫头鹰”脸,给折出了两只“小耳朵”,飞出盘面,变成两只小银蝶;而两个大眼睛,现在变成了一只在新脸正中,一只在脸外的“侧脸”模样了!
“不对不对!显然这个‘眼睛’是卡死位了,这个‘脸’不能换位置。唉,干坏事了,干坏事了,我再把脸给‘挪’回去。”
再一使劲,辛吾想把这只“脸”给“复圆”。
可是,银丝的质地,根本经受不了他这样的“一折再折”,直接断了!
“啊?!呀!我这劲儿也太大了,毁了毁了!”
辛吾舌头一伸,看着手中镊子中的一小段银丝,两个断口处的切面格外闪亮,刺得他心里一抖动,还好,对于修理,他总是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