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注定是忙忙碌碌的一天,不仅要将今天晚上的团圆餐准备好食材,还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没做的,虽说她们家的包子、饺子、粘豆包、各种炸货都已做好,腊鱼腊肉咸鱼咸菜冻梨冻柿子冻豆腐等各种食材也都放在外面冰天雪地里保鲜,但安怡总觉得这些还不够。
家家户户过年都要准备鸡鸭鹅、猪肉、鱼、虾、年糕、海鲜等,但那是后世的生活水平。
其实在五五年,能吃的上一顿白面饺子,还是肉馅的,就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了。
安怡冻在外面保鲜的很多食材都摆放在她在外面做的冰箱里,冰箱是四四方方用水冻的大冰块堆成的冰房子,和草原上保存食物的方法一模一样。
今年和安琪安娜一起做的食材她们俩知道,像是海鲜这些,她们俩不知道,只知道她给安然单独包了虾肉饺子馅,当初她回来的时候背了一个竹篓,里面装的啥,她们没问,她自然也没提,所以能在年下有鸡有鱼有肉吃,正是因为这一点。
安怡是觉得,辛辛苦苦一整年,过年的时候再不吃点好的,就亏了,更何况,这大东北还是粮食的主产地,可是端看老百姓每天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和传说中的粮仓不大匹配?
如此算下来,理应该怨东北太大,并非所有地方都有黑土地,都挨着河,都产量高,都能吃得饱。
尤其当下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一大堆,生得多自然要养的多,那么粮食出去的也就多,这是一个循环。
安怡自是不会管别人如何如何,她只要管住她们安家上下能吃饱就行,包括列为家庭成员的坚果,同样也是女孩子,既然是女孩子,自然也要多给一点儿。
说起坚果,她是为了自己省事,把人家给结扎了,有些过分了哈,但是这年代养条狗狗已经犯了大忌,而且方圆几里地,喂狗的屈指可数,万一它大肚子回家了,她岂不是要分心照顾那么多狗狗?
养它已经费劲,她也不想再多出一窝狗崽子出来,干脆就结扎,让它没有机会瞎折腾,至于以后,且再说。
晌午的时候,她们做了一锅乱炖,把炸好的豆腐切成条、莲夹(里面裹肉炸)、海带丝、大白菜、粉条、萝卜豆芽丸子、猪血豆腐块儿等等食材,也不放油,也不炒制,直接摆放在锅底,加水开炖,等到大锅菜做的有五分熟了,再留着锅边贴玉米面饼子,之后盖上锅盖静等美食入味儿。
在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室内零上二十度的屋子里,围着灶台各自铲一碗菜,拿着焦黄的面饼子啃上一口,吃一口菜,种类繁多,有荤有素,哎呀那个美呀,感觉浑身的汗毛孔都是舒展状态。
“姐,不是跟着你,我俩哪有这福分啊,这辈子活够了,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吃过,太幸福了,就是现在让我去死,我都不觉得遗憾。”
安琪一边吃一边抹眼泪,这是给感动的,安娜正拿着安然的小筷子帮她把血豆腐划拉开,再上下晃动两下,感觉温度刚好的时候,再往坐在坐笸里,等着投喂的安然嘴里放,那小嘴baba的,极其享受美食的滋味儿。
今天这锅炖菜,什么调料都没放,就只放了点点盐,但是达到的效果却是惊人的,因为确实相当好吃,好吃的不得了。
“姐,你对我们俩的恩,以后都不知道用什么来还了。”
“想还?”
姊妹俩同时点头。
“那简单,考上大学,不管是什么大学,只要你们考上大学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到时候我和安然也能享你们俩的福气了,猫冬的时候跟着你们在城里过,多好呀?”
安怡说的轻松,但是她们谁都知道,大学并没有那么好考,尤其现在安怡能帮她们复习预习,那高中及大学也能吗?
单单只靠她们俩,说实话还是挺担心的。
没有那个自信。
安怡似乎看出了她们俩的心思“我将你们送到高中,就算完成了我的任务,到了高中,你们能学成啥样就是啥样,我只是希望你们能上大学,你们也不用有太沉重的心理负担,一个县每年考上的才多少人?只要上学的,都想上大学,可是上大学有几个人?我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想逼一逼你们,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不逼一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你们俩未来几年什么心都不用操,就好好的上学,读书,这话虽然絮叨,但也是你们成长路上少不得的叮咛,唯有考上了大学,咱们家才能彻底在刘家屯站稳脚跟,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脸才会被抽的生疼!”
“姐,你的基础那么好,你不打算考吗?”
安怡摇头,“不考了,以后咱家的模式就是,你们在外面打拼,我就带着孩子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将来你们有本事帮衬安然,就也让她落户城里,我这辈子不想出这个定远县,最多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住在县城,其他地方我不考虑,你们不一样,能去大城市还是要去大城市的。”
然而安怡不知道的是,姊妹俩的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竟然全都是——
“你们在哪儿,我们俩就在哪儿,县城也没什么不好,干啥非要去大城市?”
——
等到了除夕夜,安怡家煮了一盖帘的饺子,当白白胖胖的饺子飘在沸水里的时候,姐妹三人的嘴边都含着笑,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这个年代大家没有别的想法,对穿的用的都没什么追求,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吃饱肚子,哪怕吃的不是细粮是粗粮,只要能吃饱,已经是上天怜悯了。
“晌午吃过菜了,晚上咱简单点儿,就煮饺子吃,”
虽然说的是只吃饺子,但安怡还是将腌制的酸豆角、辣芋头苗、酸辣海带丝、麻辣萝卜干四种咸菜,每一样盛了一小碟,又用辣椒油、生抽、醋、大蒜末做了个酱料。
“饺子馅都不算咸,中和这些味道刚刚好,来,咱们开吃,今天敞开肚皮吃,吃完饺子每人再喝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美!”
今晚的饺子是三种味道,唯一的区别是,安然的饺子皮薄包的也小,加入虾之后发红,很容易分辨,难得给她煮了六个,六六大顺。
猪肉大葱猪肉酸菜是她们吃的,每个人短了一大碗,围着灶台边的小桌子坐下,就着咸菜,占着各自的酱料,咬上一口鲜美多汁儿还不破皮的饺子,简直不要太美味儿了。
“真是好吃不如饺子啊!”
“吃完饺子,就是舒服不如躺着了!”
姊妹几个相视一笑,同时去看小安然,只见她抱着自己的碗,拿手抓着晾的温度刚刚好的小饺子,吃的那叫一个喷香,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安怡看着这样美好的一幕,忍不住感叹,人生不就是如此吗?
一代又一代,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老的永远都是为了小的,这样才是人生奋斗的目标,不像钱家,媳妇为了生孩子而死,而他们却可以心安理得的把她用生命换下来的孩子扔掉,指不定再过几年,连孩子都有了。
不成,她不能这么放过他们。
得找个机会,为两个孩子报仇,为她们的生母,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安家没有亲戚,该看的人也都在年前看过了,过年期间不能关门,谁家孩子过来,就塞一块儿糖意思下,当然,得看那些顺眼的给,那些一来什么吉祥话都没有,上来就问她要糖的,她可不惯着。
没成想,这也能给自己惹来事儿,个别几个没给糖的小子闺女回家之后告状,人家大人还领着过来找她算账。
“安老师,凭啥别人都有糖,就我家的没给?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这大婶儿和她打过几次照面,在扫盲班的时候也看到过,嘴巴碎的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是啊安老师,我家妞妞也没有,要有应该都有才对,都是孩子,怎么能区别对待呢,那得多伤人啊?”
安怡含笑拉过凳子“别光站着啊,来,坐,”
“别介,你们家的凳子高贵,我们可坐不起。”
安怡呵呵冷笑一声,“既然坐不起,那就别坐了,或者也别站在这儿了,直接转过身,出门右转即可。”
“你,这就是你老师该有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家长的样子?你们就是这样给孩子做表率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带着孩子上门找我兴师问罪之前,可有礼貌?不说别的,‘新年好’三个字会说吧?别家孩子上门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拜年,我看着高兴,自然要给他们奖励,而你们家的孩子呢,上来就是一句‘快点给我糖,我也要糖’,请问,我欠你们家的糖吗?”
“大年初一是个喜庆的日子,人人都知道出门要问好,不管平时关系如何,今天都不能生气,要含着笑真心的送上祝福,这是最起码的礼貌,我安家大门一大早就敞开,早上还放了鞭炮,孩子们来捡炮竹的时候,看到我就送上了祝福,这么懂事的娃,谁看了不稀罕?我分给他们糖,也是因为我收到了祝福,要送上适合他们的小礼物,但是你们孩子怎么做的呢?”
“没有礼貌也就罢了,还把手伸到我眼前,问我要,不给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看了厌烦,不喜欢,不想给,怎么?不行?我还没有权利支配自己的东西了?本来我还想着这孩子怎么教的,你们几个一来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们的孩子这么没礼貌,是有根儿的,因为你们大人都没礼貌,孩子如何能有礼貌?请吧,我不欢迎你们来我家。”
安怡撂下这句话,直接漠然转身,回了屋。
那几个妇人没有讨要到好处,还被平白无故的教育了一顿,如何甘心?
就拉着孩子站在安家的院子里骂,什么难听说什么,在屋里学习的安娜和安琪要出去,却被安怡拦住了。
“没事儿,她们这是在教自己孩子做人呢,咱瞎掺和什么?她们不教孩子,早晚有一天,出入社会的孩子,会别现实狠狠教育,这个时候,我们的沉默才是最有力的反击。”
三个女人骂的口干舌燥,见‘缩头乌龟’们没有出来,顿觉解气,犹如斗争胜利的母鸡,昂首挺胸的走了。
“看到了吗?那几个孩子心眼毒,我在提到礼貌问题的时候,他们的眼里没有内疚,没有如有所思,反而一个个用怨毒的眼神瞪视着我,就好像我是仇人一般,如果他们的家长就此放任,我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反正现在,呵呵,就挺霸道的,要不是我盯着让孩子们把糖吃了,信不信,一出咱家大门,他们就有可能上手抢?”
所以说,三观不同的人,真的很难走到一起去,就比如安娜和安琪两个人,但凡她们不懂得感恩,安怡都不会帮到这一步,因为她们始终想的是,如何才能做到,不让姐姐的付出浪费。
而不是有些人,你给她十块钱,她想拥有你兜里面的一百块,当你有一天手头紧张,只能给她一块钱,她会认为她花了那本应该给她的九块钱,那十块钱本来就是她的,凭啥她花掉,不给她?这是不对的。
呵呵,这就是个别人扭曲的三观,也不想想,人家可怜你,给你十块钱,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家就欠你的,就该给你这十块钱,哪一天不给了,你居然还会不要脸的认为人家花的是你的十块钱!你的脸咋恁大呢?
所以不管什么年代,资助人帮助人可以,但绝对不能帮不懂得感恩的人,因为你的付出很有可能打了水漂,还会被人反过来咬一口。
大年初一就出这样的龌龊事儿,就挺烦的,就这点不如城里,城里过年各过各的,互相也不需要过多问候,除非感情特别好的。
安怡暗暗决定,明年过年要在县城过,本来今年她没写春联,就很多人怨恨了,现下她又不给糖,指不定背后怎么被人编排呢,好在她不在乎这些,只是觉得影响自己的心情。
随后,她关上了大门“好了,接下来咱们好好学习,我也不管什么应不应该了,只要没人来打扰咱们就行,你们俩把这些题都给我做一遍,我去给你们做饭,让安然陪着你们,小家伙还挺懂事,知道自己在炕上滚着玩儿。”
安怡借着下地窖的机会,进入空间,哄安心一会儿,但是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不局限于只睡觉了,她也想跟她玩儿,也想求抱抱,这大雪封山的,也没人能来这屯子里啊,她连个理由都找不出来,只能频繁的进出空间,哄安心,仔细想想,她还不如安然呢,安然好歹一直活在她们的眼皮子地下,对她,她就懈怠很多了,大多时候都是这孩子自己在空间,可怜呐!
要不说瞌睡时候来枕头呢,没想到过了初二,各生产队的队长都开始召集男社员清理路上的积雪。
厚厚的积雪全都堆放在路两边,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互相走亲戚了,要不然路上都是雪,怎么走?
上冻下的雪并不好清理,这跟其他北方地区还不一样,温度达不到的话,雪会化,可是在东北,雪下完之后就冻住了,所以非常的耗费体力,但人也不能一直不出门,哪怕到附近的屯子里转转呢,互相看看,好歹也算出了门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干就干到了正月初六,好在没有过正月十五,这年就不算过完,好歹路清理出来了不是?
某天上午,安怡借故要进城看亲戚,其实她在空间里躲了一天,等到天黑的时候,就把安心抱到了她们面前,为免她们认出来,她还另外给孩子做了包被褥子棉衣和尿布,就好像真的是从抱回来似的,其实她们俩在空间,已经玩儿了一天了。
“天啊,姐,这孩子……,该不会也是捡回来的吧?”
安怡气喘吁吁的扯掉厚围巾,安琪赶紧把孩子接过去,她去掉帽子和围巾手套之后,才喘着粗气说。
“没觉得这孩子很面熟吗?你们仔细看看?”
她喝了一杯安娜递过来的热水,姊妹俩再仔细一瞧,安然在旁边也好奇的探过来身子,然后眼神就抑制不住的从安然身上挪到安心身上,再从安心那儿停滞,看向安然,如此反复之后,两个人难以置信的抬眸。
“这……,难道是真的?之前我们俩还听人说钱家老太太的媳妇难产走了,孩子被那老太太送到咱家门口了,可是咱家没这孩子,我们就以为这是假的,谁也没在意,但是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
安怡点头,“我这次去,就是把孩子抱回来的,之前我骗村子里的人,说我给送福利院了,其实没有,我只是寄养在别人家,你们也知道,那段时间我忙,又要带安然,又要上课,那孩子刚生下来,万一因为我的疏忽,出了事儿可咋整?但这是安然的亲妹妹,我也舍不得丢,所以就找人寄养了,这不,今天我才去给孩子抱回来,等再开学,这孩子也跟着安然送全托。”
“开春你们俩要去改名字,就顺便把这孩子的户口,也上咱们家好了,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命,是她们的妈妈,拼死把她生下来的,是她留给安然最亲近的人了,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和她有这么亲近关系的人了,就算为了安然,我们再苦再难,也得把她留下来,这件事我没跟你们商量,也是不想让你们俩徒增烦恼,”
“姐,你太客气了,咱是一家人,你是咱家的大家长,连我们都听你的,俩孩子的事儿,自然是你决定为好。我也觉得应该先上户口,这么大的孩子每天还有五两补助呢!”
三岁以内是五两补助,俩孩子的粮食,一年加起来也有几百斤呢,不上户口就亏了。
先上农业户口吧,等啥时候进城了,再转城镇户口。
当问她的名字时,安怡笑道“我给她取了个安心,安然安心,这姐俩,以后就是咱们所有的希望了。”
“不错,好听,安心,安安心心的留下来,她母亲若是知道,也能含笑九泉了。”
之后安家就不怎么开门了,除非出来打水,只是偶尔从她们家过的时候,能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只当是安然闹人,谁都没想到彼时的安家,已经荣升为五口之家了。
安怡会选择在俩孩子睡觉的时候给她们俩讲课,如果孩子醒着,她会给姐俩安排作业,作业写完,再一个个的去讲,主要培养她们自主学习能力。
有了安心之后,安然表现的格外兴奋,也觉得妈妈似乎更关注妹妹一点,所以她不大喜欢安心,会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是小孩子常见的争宠行为,她并不觉得这不好,起码这是一种本能。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去年这时候,姐几个照顾安然的画面,算起来,她们俩一个生在阴历十月,一个生在阴历九月,整整差了一岁,这当妈的何其不容易啊,简直太……可怜了。
就冲着这节奏,比三年抱俩好夸张。
等同于刚出月子就又怀上了,这钱家男人,可真是够……无耻的!
阳历3月的时候,雪慢慢开始化了,安家人没闲着,县城跑了四五趟,总算将她们所需要的改名程序走完,换了名字之后,她们都在一个户口本上,安心的落户,自然也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连队长都对安怡刮目相看了。
“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你不容易啊,一份工资养俩孩子,还要顺便照顾那姐俩,你家的烈士光荣的军属证,我已经在申请了,相信今年上半年就能办下来,等这证件下来了,你们家还能多出一口人的补助,这是我能尽到的唯一责任了。”
安怡一听,立即感激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因为这个证她还真没期待过,毕竟她的资料不齐,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烈士的后代,也没人帮她证明,要不然也不至于推到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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