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快去啊!”程续源推了一把因为惊慌而有些发愣无措的妻子。
“噢噢噢。”
看着妻子跑开了,程续源打开柜子,拎出一个铁皮桶,然后胡乱的将桌上的纸张一扫,抓起来塞进铁皮桶,又拿起煤油灯,直接拉开抽屉拿起一把短枪,直接用枪柄将煤油灯砸烂,里面的煤油淌进铁皮桶,迅速划了一根洋火扔进铁皮桶。
纸张在煤油的助燃下,腾的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飞快的从抽屉里,身后的书柜里,一张钢丝单人床下的箱子里的,入眼可见的怀疑是机密文件的纸张胡乱的扔进铁皮桶。
“阿源,我好了。”桂倩拎着一个皮箱冲到了门口。
程续源看了一眼满地的纸张,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桌面上的短枪插在后腰,左手从妻子手中接过箱子,“走!”
“阿源,文件,文件。”桂倩被丈夫拉着走,扭头看地面上的纸张,“要不要放火……”
“不行。”程续源摇头,脚步飞快拉扯妻子,“走。”
放火是不行的,若是火起,敌人还没有来,法租界的巡捕便会第一时间赶来搜捕他们了。
文件固然重要,自己这公婆俩的安全更重要。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上海区的书记能够安全撤离,这本身就是顶顶重要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人口密集区,放火危害太大。
不仅仅是市民死伤惨重,法租界当局也将再容不下军统。
两人着急慌忙的下楼。
到了楼梯口,程续源放缓脚步,“别慌,挽着我的手!”
他对妻子说道。
“黄包车。”程续源招手。
正好有两辆空的黄包车在马路对面歇脚啃干粮,看到有人要车,忙不迭的拉着车过来了。
就在此时,远处有汽车开来,车速很快,边踏两侧有短打装扮的男子凶神恶煞的吼着,‘让开,让开’。
“愣什么?”程续源心中一紧,赶紧冲着车夫骂道,“赶路呢,大元桥。”
车夫拿起毛巾擦拭额头汗水,然后将毛巾朝着肩膀上一搭,拉起黄包车卖力奔跑。
陈明初坐在汽车里,车帘拉起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会下车,不会露面,只会在特工抓住人之后拉开车帘看一眼。
是的,他的工作是认人。
程续源和桂倩并不知道,他们距离被逮捕只隔了一面车帘的距离。
两人并未抵达大元桥,而是在半路上就下车。
程续源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杂货铺,他要了一个去公共租界总捕房的电话。
克莱博的办公室里,邵明奎正在翻阅卷宗,实际上心急如焚,桌上烟灰缸里已经有七八枚烟蒂了。
“邵督察长,你的电话。”一名巡官在门口喊道,“你办公室。”
“晓得嘞,谢了。”邵明奎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我是邵明奎。”
“是我,袁老板,听说你病了,赶紧去开药。”程续源说道,事实上,这几句暗语本身是有问题的,稍一琢磨就能听出来不对劲,但是,急切之间程续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外,他根本不知道邵明奎是否已经出事了,甚至不排除现在在接电话的邵明奎的脑门上被顶着枪管子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邵明奎与他关系不错,若是邵明奎此时还没被捕,也许这个电话就能够救邵明奎一命。
说完这些,程续源直接挂掉电话。
邵明奎放好话筒,他的表情变了。
袁老板是鉴别身份之用,能迅速甄别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因为电话可能失声,声音也可以模仿。
程续源竟然直接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这是违反规定的,也足以说明此十万火急。
几分钟后,邵明奎以要回家取胃药为借口,请假归家。
随后,他本欲直接步行离开,却是心中一动,找到一个相熟的英籍军官,以二十英镑的价格,借走了此人的小汽车。
汤炆烙在墙角旮旯撒了一泡尿,回来后就看到一辆小汽车驶出了公共总捕房,“那是谁的车?”他问道。
“组长,那是一个英国佬的车。”一个手下回答说道。
汤炆烙点点头,没往心里去。
……
“没人?”陈明初面色阴沉,问道。
“人去楼空。”刚从麦阳路七十一号跑回来报告的特工说道,“火盆里还有正在烧的纸张文件,乱糟糟的,地上一片狼藉,人应该刚走。”
陈明初铁青着脸,这种情况最大之可能就是走漏了风声,麦阳路七十一号提前收到示警。
但是,他想不通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带我去看看。”陈明初说着,尽管心中害怕身份暴露,但是,他不得不下车。
不过,陈明初也尽可能做好遮掩准备,他戴上口罩下车,伸手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一把黑伞。
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威尔逊商社’的匾额,陈明初跨进房子里。
地上到处都是书籍、纸张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特工还在翻箱倒柜的搜查。
陈明初弯下腰,伸手去摸了摸火盆。
洋铁桶的桶壁还是热的。
陈明初仔细检查洋铁桶内被焚烧的文件,“镊子。”他说道。
用镊子夹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纸片,上面有一个谭字。
“程续源!”陈明初咬着牙说道。
确定了,麦阳路七十一号正是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藏身、办公地,因为程续源用的化名正是谭允贤,这拇指大小的纸片正是谭允贤之签名的一部分。
陈明初大恨,就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就抓到程续源了。
他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时间紧迫,他直接就用程续源的电话向李萃群汇报。
……
“李副主任,电话。”一名特工又来请李萃群接电话。
“哎呀,学弟,为兄再失陪一下。”李萃群歉意一笑,说道。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拿起酒盅,耳听得李萃群远去的脚步声,他心急如焚。
李萃群愈是忙碌,他愈是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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