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特殊人才,日本人是绝对不允许其成功投身抗日阵营的,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
以曹宇对日本人的了解,日本人为了捕杀任安宁,会不惜调动一切力量的。
这种时候,最熟悉上海情况,且和帮派势力勾连极深的特工总部绝对是最适合做‘找人’工作的。
但是,特工总部这边却始终并未接到日本人的命令。
这是不合常理的。
曹宇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敌后潜伏、敌后抗日,形势严峻,斗争环境无比复杂,任何不合理的情况都需要报以警惕。
看来这件事有可能另有乾坤啊。
曹宇将自己的怀疑和警觉暗暗记下,他掏出钥匙开门,推门。
有些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曹宇却是脸色一变,他不动声色的探手掏出短枪,双手紧紧握住。
直接一个低头,贴地一滚,避开可能的埋伏和袭击,同时快速扫了一眼屋内,厅里没有人。
曹宇双手握枪,对准了卧室。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
“曹组长,兄弟并无恶意。”
屋里有人说道。
“未经主人允许,私闯民宅,鬼鬼祟祟,你说你没有恶意。”曹宇冷冷说道。
“兄弟奉上峰的命令来见曹组长,并非恶客。”屋内人说道,“倒是那东洋鬼子,侵我国土,焚我屋舍、辱我姐妹,杀我同胞,他们才是真正的倭寇恶客。”
“你到底是谁?”曹宇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曹组长端的是警觉。”屋里人赞叹说道,“兄弟来之前,上峰就特别交代,将此物拿给曹兄弟一看便……”
此人话音未落,曹宇手中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他朝着屋内连开数枪,听得屋内传来的一声惨叫声,他不进反退,直接转身拉开房门冲出去,走了两步,又返跑回来将房门锁上。
然后,曹组长就这么的拎着短枪,发足狂奔来到巷子口不远处的一个电话厅。
咣!
曹宇将短枪向柜台上一放,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说道,“七十六号的,打电话。”
然后他一把操起短枪,对着电话员吼道,“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快!”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电话员吓坏了,哆哆嗦嗦的拿起电话话筒,要通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主任,有重庆分子,对,对,被我开枪打伤了,锁在我家里了,对,要快。”
……
庆新中学。
谢广林看着乌央央的站在门口,要进屋来探望自己的学生,他不禁头大如斗。
“荀汉义同学,你快带同学们出去。”谢广林假作咳嗽,“老师是伤风了,小心别传染给你们。”
“噢噢噢。”听到谢老师这般说,荀汉义很听话的带着同学们后退两步,然后他踮着脚丫,探头探脑,关切问道,“谢老师,你好些了么?”
“别担心,老师好多了。”谢广林掩面咳嗽了两声,说道,“同学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很高兴你们来探望,不过,老师很担心将病气传给你们,都回去吧。”
“老师,我家表叔是很好的先生,要不要请他来给你把把脉。”荀汉义又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荀汉义同学。”谢广林咳嗽一声,说道,“老师吃了药,是西药,很好的西药。”
“放心吧,老师约了看医生了。”他的手放在房门上,“都回去吧,老师关门了。”
“老师,我们走了,你好好养身体。”
“走吧,走吧。”
谢广林将房门关上,上了门闩,心中冷哼一声,“聒噪的支那小孩。”
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谢广林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情况此时应该已经被法界的那位‘小程总’所掌握。
这个依靠帝国的支持大发其财的家伙,暗中却勾连上了重庆方面。
按照千北室长的安排,他今天要外出,正好为程千帆带人掳走他创造便利。
他的心中对于千北原司室长非常佩服:
在得知程千帆私通重庆方面后,并没有下令铲除此人,而是制造了‘任安宁’这么一个密码天才,顺势利用程千帆将‘任安宁’送到重庆。
千北室长不愧是曾经受到土肥圆将军夸奖的翘楚俊彦。
……
荀汉义借口突然肚子痛,与同学们分开,朝着茅厕的方向跑去。
跑到半路,却似乎是憋不住了,直接去了一个旮旯角,蹲在一面破败的墙体后褪下裤子。
“怎么样?”
“没有闻到药渣味道。”荀汉义说道,“只是谢老师也说了,他在吃西药。”
“我看到你们刚才没有进屋?”洪文予问道。
“谢老师说怕把病气传给我们,不让我们进屋子。”荀汉义说道。
“你怎么真的屙屎?”洪文予捂住鼻子,哭笑不得问道。
“段成弼是狗鼻子。”荀汉义嘿嘿笑着说道,“我身上不带屙屎的味道,他指定会说我不是是屙屎,是去做什么坏事去了。”
“好小子,门槛精一个。”洪文予摸了摸荀汉义的脑袋。
“洪大哥,谢老师说他约了医生。”荀汉义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晓得嘞,人多眼杂。”洪文予点点头,他看了看四周,“你慢慢屙屎吧,我先走了。”
根据小义的汇报,无法证实谢广林是不是真的伤风感冒了,他也把握不住,只能向组织上如实汇报,请组织上甄别判断。
他想到了荀汉义说的谢广林约了医生,心中不禁一动,如此,倒是个查勘真相的机会。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赵枢理放下手中的文件,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按照他和‘火苗’同志的约定,一会他会前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向李萃群汇报发现了从花旗国回国参加反日活动人员谢广林之事。
‘火苗’同志怀疑任安宁早已经被日本人抓捕、审讯过,此人极可能已经受刑不过、投降日本人了。
‘火苗’同志安排他参与进来,既能够起到搅局的作用,也能够帮助他立下一功:
作为法租界耳目众多的华籍探长,且和‘小程总’有着‘夺妻之恨’,赵枢理暗中关注程千帆,此乃合理之事。
故而,赵枢理应该能注意到程千帆的人在盯着庆新中学的一个老师,然后便打探到此人是海外过来的仇日分子,随后便从试图捉拿谢广林向日本人那里请功的程千帆手中截胡谢广林,此十分符合赵探长的行事风格。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枢理听得外间走廊里传来了‘小程总’骂骂咧咧的声音。
经过‘探长办公室’的时候,程千帆的骂声更加响亮。
赵枢理心中一动,收到了最新的暗号。
程千帆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的时候骂人,此为计划有变,施行二号方案的意思。
……
当天下午。
庆新中学的门口。
马路对面来了一个卖油炸萝卜丝饼的挑摊。
一身长袍棉褂的陈功书蹲在地上,手拿一个刚炸好的萝卜丝饼吃得喷香。
吃完一个萝卜丝饼,陈功书抹了抹嘴巴。
“先生,要不要再来一个?”挑担小贩热情招呼。
“蠢货。”陈功书瞪了扮作挑担小贩的手下一眼,“盐不要钱吗?死放盐,死放盐。”
自己这个手下着实是一个棒槌,只因为这家伙自己是重口,炸出来的萝卜丝饼便有些咸。
陈功书吃了两口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真正的挑战小贩哪舍得放这么多盐巴?
……
“人怎么样了?”李萃群问曹宇。
曹宇精神紧张,竟是没有听到李萃群喊他。
“曹组长!”李萃群沉声说道。
“主任。”曹宇猛然惊醒。
“我问你人怎么样了?”李萃群又问了一遍。
“肚子那里中了一枪。”曹宇语气略得意,“属下的枪法还是不赖的。”
他对李萃群说道,“现在人送齐民医院了,属下派了人日夜盯着,等醒来就审讯。”
“很好。”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说道,“面对重庆方面的拉拢,你能够坚定立场,果断出手,我很高兴。”
“属下是坚定要追随汪先生之和平运动,效忠主任的。”曹宇正色说道,“重庆方面的卑鄙伎俩,实在是可笑之极。”
“说得好!”李萃群很高兴,“好了,这件事交给四水去调查,你这边且安心歇息两天。”
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曹宇一眼,“旧伤刚愈,又碰上这档子事,要多休息。”
曹宇闻言,高兴极了,“谢谢主任关心。”
待曹宇离开后,李萃群面色阴沉,他拿起电话话筒,“请苏厅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而刚刚挂好电话,电话铃声便响起来了。
“赵老弟,你说什么?”李萃群左手捂住了左耳朵,“好,很好,我这便安排人过去。”
他的脸上是高兴的笑容,“你那边也派两个做事情机灵的手下过去。”
放下电话,李萃群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他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响铃。
“请万科长来一下。”
……
“你怎么看?”洪启鹏问洪文予。
“很难判断。”洪文予摇摇头,“不过,小义说谢老师约了医生。”
他思忖着,说道,“我们只要盯着谢广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去看医生,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洪启鹏微微颔首,他点燃了一支烟卷,闷闷的的连抽几大口。
忽而,洪启鹏眼中一亮。
“洪文予同志,组织上交付你一个任务。”洪启鹏思忖说道。
他看着洪文予,说道,“你现在立刻回庆新中学,看看谢老师去哪里看医生,还是说一声是请到学校里看诊的。”
“如果医生是请到庆新中学看病的……”洪启鹏沉吟说道,“那么这个谢老师有问题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
“洪部长的意思是,如果谢广林是出去看医生的,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同谢广林直接接触。”洪文予边思考边说道。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洪启鹏点点头,“此前谢广林一直待在宿舍,我们很难接近,现在如果他出来看医生,这是最好的接触机会。”
“我这就回学校。”洪文予点点头,说道,“而且我此前和谢广林有过接触,这位谢老师应该还记得我,我就以询问那份论文的借口接近他,料想应该不至于引起谢广林更大的警觉。”
“好。”洪启鹏点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白。”
……
傍晚时分。
晚霞漫天。
庆新中学门口。
一个身穿小西装,脖子上系了围巾,外面套了风衣的男子一只手捂着嘴巴,似乎是在咳嗽,就那么的出了庆新中学的校门。
“区座,这人就是谢广林。”一个手中拿着萝卜丝饼,真正吃得焖焖香的手下低声说道。
“跟着他,看他去哪里。”陈功书靠在一跟电线杆上,他双手捧着报纸,此时此刻,报纸放低,他打量了谢广林一眼:
戴着眼镜,一幅书呆子样子,只是连连咳嗽,似乎是伤风感冒了。
一下午来来回回吃了好几个萝卜丝饼,陈功书不禁打了一个萝卜嗝,冲着手下做了个跟上去的手势,“机会合适的话,直接将谢广林绑走。”
“是。”
一名上海区的行动队员便在路边招了招手,然后便见一个黄包车夫拉着空车跑来,“先生,慢点,小心扶着。”
“跟上谢广林。”乘客压低声音说道,“区座让我们伺机绑人。”
“放心。”车夫自信一笑,“跑不了。”
看着手下已经展开行动了,陈功书这边一手拿了一个萝卜丝饼,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在马路上,对于此次行动他成竹在胸:
绑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
黄包车夫在卖力的奔跑。
黄包车的车棚放下来,车棚里的人看不清楚在做什么。
“帆哥。”陈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偏着脑袋对程千帆说道,“过了前面的秋里桥,路人就少了很多,我们是不是在那里动手?”
“虎子。”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欸,帆哥。”陈虎答应一声。
“你安排了多少弟兄?”程千帆问道,他的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有两个黄包车,还有一辆汽车……”
说话间,他已经探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勃朗宁配枪,咔嚓一声关闭了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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