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惊讶的看了小球一眼。

    “你个门槛将，倒是机灵的嘞。”老黄笑道。

    法租界巡捕房颁发过一则法规，要求诊所医生出诊，倘若超过十五华里，需得向巡捕房医务处进行报备，否则的话以违法行医论处。

    此举是为了打击暴力分子违法获得医疗资源。

    不过，这个法规自从颁发后，出于种种原因，并未真正贯彻执行过。

    然而，尽管并未严查执行过，这条法规毕竟是存在的。

    因为，小球立刻猜到老黄是想要以此法规来调查卢明波，一旦查实卢明波非法越界出诊，便可以此罪名暗中行勒索之事。

    而这，这确实正是老黄找小球调查卢明波‘失踪’之事的借口，更且符合他这个法租界贪财好吃的医疗官的秉性，不必担心引起怀疑。

    ……

    小球嘿嘿一笑，做了搓手指的动作。

    “行了，事成之后少不得你的好处。”老黄没好气说道，“不过，这件事需要秘密调查，不要让人知道是我让你做的。”

    “小球是伶俐人，黄叔放心就是了。”小球拍着胸脯保证说道。

    ……

    “所以，你怀疑卢明波这次出诊，有些蹊跷？”程千帆问道。

    从小球那里离开，回到巡捕房后，老黄在医疗室弄了两个小菜，准备了几瓶老酒，邀请‘小程总’来吃酒，对程千帆讲述了此事。

    “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老黄点点头，“甭管是江洋大盗，还是其他什么，总之查一查就知道了。”

    “你怀疑他们和特工总部南京区那帮人有关联？”程千帆立刻明白了老黄的怀疑。

    “说不好，不过是想着这也许是一条思路。”老黄喝了口黄酒，说道，“我是这么想的。”

    “从算盘同志那边的情报来看，特工总部那边并没有南京有人来上海的情报传出来。”老黄说道，“假设袁子仁这伙人真的是秘密来上海的，甚至是瞒着特工总部本部这边的，那么，这就大有问题了。”

    “这说明南京的苏晨德想要吃独食，他要撇开上海这边办案。”老黄说道，“要知道，他们是押解了我们的同志秘密来上海的，这必然是要审讯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千帆神情微动，说道，“既然是审讯，必然有同志会因为受刑而受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个假设成立的话，袁子仁自然不会使用特工总部本部的医生，他们会私下里找医生……”

    他看着老黄，“老黄，你还别说，你这个思路很奇特，兴许让你歪打正着了。”

    ……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愈是思索，愈是觉得老黄的这个思路是对的，最起码这确实是一种调查方向。

    不愧是‘鱼肠’同志啊，这脑瓜子就是好使。

    ……

    下午时分，张萍提着食盒来巡捕房探望，她向程千帆汇报了‘算盘’同志刚刚送出的情报。

    “这么看来，老黄的猜测极可能是对的。”程千帆思忖说道。

    ‘算盘’同志从易军同志那里获取了最新的情报：

    组织上怀疑袁子仁来上海后，并未和特工总部本部直接联系，而是秘密与上海这边的董正国秘密接洽。

    这便佐证了老黄的猜测。

    “福熙路……”程千帆思忖道，他拉开帷幕，盯着墙壁上的法租界地图看。

    福熙路向南就是迈尔西爱路。

    迈尔西爱路的再往南就是西爱咸斯路，卢明波的卢氏诊所就在西爱咸斯路。

    董正国的手下郭怀静在福熙路的刘氏饭庄购买大分量的饭菜。

    将此些线索在脑海中反复思考、串联，程千帆的目光投向了迈尔西爱路。

    迈尔西爱路正在福熙路和西爱咸斯路的中间。

    ……

    “张萍，你说，敌人会不会正是在迈尔西爱路的某个地方隐藏。”他问张萍。

    “从逻辑上来分析，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张萍点点头，“不过，算盘同志与易军同志见面的时候，易军同志也说了，组织上查实了郭怀静购买了十人份的饭菜，这和组织上研判的敌人所需要的饭菜的数量对不上。”

    “而且，根据组织上的秘密跟踪调查，郭怀静购买饭菜后是上了一辆小汽车离开的，这并不符合刘氏饭庄距离迈尔西爱路的距离。”张萍说道。

    “十人份的饭菜，可能是因为敌人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分散购买，也可能是敌人的障眼法。”程千帆思忖说道。

    “至于说郭怀静购买饭菜后乘坐小汽车离开，这也可能是障眼法。”程千帆指着地图说道，“上了小汽车，绕了一个圈，然后在某处秘密下车，返回迈尔西爱路……”

    他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并且基于西爱咸斯路卢氏诊所的卢明波失踪之事，这种可能性逐步提升。

    程千帆看着张萍，说道，“组织上能够这么快的就是锁定了董正国的嫌疑，并且对董正国的手下郭怀静暗中跟踪。”

    轻轻抽了口烟卷，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是‘算盘’同志给易军同志提供的调查思路？”

    “不是。”张萍摇摇头，“我问了，‘算盘’同志表示并无他向易军同志提出的调查思路，他在特工总部内部的查勘才刚刚开始。”

    “这么看来，组织上对于特工总部内部情况的掌握和渗透，还是很厉害的。”程千帆微微一笑。

    ……

    张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明白‘火苗’同志这话里隐藏的意思：

    组织上在特工总部内部必然还有同志潜伏，这个调查思路应该就是来自这个同志。

    程千帆不禁来了兴趣，这位隐藏在特工总部内部的神秘同志，会是谁呢？

    当然了，程千帆并未有进一步探究此事的念头，且不说组织纪律不允许，他也深知自己必须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然会给这位同志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

    “看来，这个迈尔西爱路要重点调查一下了。”程千帆说道。

    ……

    “迈尔西爱路。”曹宇猛吸了几口烟卷，他站起来，来到窗边，目光通过福熙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投向了南端。

    南端正是迈尔西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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