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啤一厂,销售科。
“元英,你们一厂到底是新厂,”秦东在孙元英的座位上舒服地坐下,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孙元英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可是双方都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妥,“你看你这里,比我们二厂钱书记的办公条件都要好。”
一厂是新建的,而二厂,除了新厂区以外,老厂区是以前的制糖厂,楼是老楼,家俱是老式家俱,办公条件一般。
“秦总,你让我到二厂,我不嫌办公条件不好。”孙元英直接表态道,他文质彬彬,说话声音很轻,他笑着从自己抽屉里拿出茶叶盒,给秦东泡了一杯茶,“这是咱们嵘崖的茶叶,秦总,你尝尝?”
秦东看着茶叶在开水中起起浮浮,“这次老陈让我们俩打下云海的各县市,元英,你怎么看?”
孙元英的脸上马上显现出不忿之色,“秦总,我首先表个态啊,你指哪我打哪,我没有别的心思。”秦总笑着摆摆手,示意他都知道。
他在厂里分管销售工作,直接指挥过孙元英,孙元英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半个“嫡系”。
“秦总,可是话我还要说,云海这么多县市,老陈就让你带着我跟我们一厂的几个销售员……人都给他武厂长了,这不公平……”孙元英说得含蓄,可是秦东听出他的意思来,他这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孙元英跟厂里的职工一样,都认为这是秦东给大家伙发了国库券,才导致他的总调度和总工程师被撤,现在全厂上下,秦东的威信倒更高了。
“这你不要担心,老武他们打进市区,就过来支援我们。”秦东轻轻地吹了吹水上的浮茶。
“秦总,我说句话,哪说哪扔,你,你就不想当云海分区经理?这也是一方诸侯了……”孙元英道。
“可是,你也说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秦东喝了一口茶,茶水很烫。
话题又绕了回来,又绕到了人手问题,孙元英也气馁了……
他对自己的认识也很清楚,在销售上,他比不上罗玲,也比不上赵牡丹,这两个女人,比男同志都厉害……
“秦总,要不要从我们一厂车间里选几名男同志,现学现用……”孙元英出着主意。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秦东笑着站起来,孙元英就接起电话,“喂,你好,哪位……”
突然,他一手握住话筒,一手捂住听筒,就是满脸的警惕,“秦总,孙葵荣。”
可是,他发现,秦东竟然笑了,只见秦东腾地转过身来,两眼放光,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不管他说什么,只管答应他。”秦东小声道。
“孙驻厂员,不,现在该叫你孙科长,”孙元英一秒入戏,声音抖地又降下来,变得神神秘秘的,“稍等,我把门关上。”
他看看秦东,秦东笑着挑起了大拇指,这演技,不比那些影帝差。
“孙科长,厂里有些人对你有误解,你现在又到了云啤,你多理解……”孙元英又拿起了电话。
“我理解,理解,”电话那头的孙葵荣笑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当年我在你们厂当驻厂员的时候,多少人想请我吃饭还得排队,人走茶凉,不提也罢……”
电话那头似乎在判断着,孙元英看看秦东,秦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孙元英就笑了,“当时我就跟着老哥吃香的喝辣的,我没忘,都记着哪,那等老哥你回秦湾,兄弟请你喝酒,就我们两个,我们俩好好叙叙旧。”
电话那头的孙葵荣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老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念旧的人,不象有些人,当年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跟着我沾光,我出事后见面都不打声招呼,良心让狗吃了……”
“是啊,是啊……”孙元英不知他想说什么,努力地敷衍着。
“今天我正好在秦湾,兄弟你有空,我们俩就出来聚聚,你没空就算了。”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秦东就站在电话边上,孙元英看着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却见秦东已是面露喜色,他重重地挥挥拳头,孙元英马上会意,“老哥,那我晚上挑个地方,你在哪,我骑摩托车过去接你。”
“好,……如果我还在厂里,你现在就开上小轿车了,”孙葵荣似乎很是感慨,又似乎在怀念以前的风光日子,“我在商业局家属楼,我等你,兄弟!”
放下电话,孙元英擦擦脑门上的汗,虽然是初秋时节,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秦总,孙葵荣当驻厂员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领导也让我多跟他接触……”孙元英急着解释道。
“我知道,”秦东重重地拍拍孙元英的肩膀,“现在,我也要你跟他多接触……走,到我办公室……”
两人从一厂回到二厂,正碰上厂里保卫科的干事,“秦厂长,你……满厂都在找你呢。”
孙元英看看秦东,秦东说道,“先办我们的事。”
在秦东总厂的办公室,孙元英看着秦东拉开一个抽屉,这个抽屉是上了锁的,当看到秦东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还有一纸合同时,他的心脏就狂跳不止。
当他看到合同上,那个草写的签名时,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秦总,这是真的假的?”
“没看过红楼梦吗,假作真时真亦假,”秦东笑道,“这些东西交给你了,今晚就看你的了……”
孙元英接过东西,吸口气点点头,“我,能行吗?”
“谁也不是从娘肚子出来就行的,”秦东笑道,“今晚功成,年底,云海分区的副经理,非你莫属。”
孙元英的精神立即振奋起来,“秦总,我豁出去了……”
看着孙元英拿着信封出门下楼,秦东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打开白线环绕的袋口,他又从里面抽出一摞材料来,这里面有报纸,也有文件,还有一些讲话之类的东西,多是油印,质量很粗糙。
他的目光慢慢停留在报纸上,看着这张黑白的模糊的照片,照片一旁的大标题却是“云海啤酒厂厂长万子良访谈……”
“秦总,秦总,”走廊上的哭声越发大了,秦东刚把东西重新放在抽屉里,还没来得及锁上,吕芝就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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