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四周，霎时鸦雀无声。
唯有田地里的蝗虫扑腾着翅膀乱飞。
摊位店家和跟随来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蝗灾来了。
但是六人却并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以前百姓们对蝗虫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现在，在田地中蹦跳的蝗虫，在六人眼中，却像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六人飞快的跑回去，带着一个个布袋，开始在田地里抓起蝗虫。
现在早一秒抓，就早一秒赚钱，管它什么蝗灾不蝗灾，只要能赚钱，灾情就是机会！
————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过去五天。
五天时间，长安城突然冒出了十几个炸串店，生意爆火。
蝗灾，也悄然而来。
往年面临蝗灾，百姓们惊恐不安，但今年蝗灾出现，百姓们忽然感觉也就那样的同时，口水滴答了出来。
蝗虫的做法，在长安城普及而开，已经不单单直接洗干净放入锅中油炸。
有人做的更加精致，提前用盐巴腌制一下，炸出来的味道更香。
以前，众人根本不知道，蝗虫能吃，也不知道蝗虫的做法。
植物油出现以后。
百姓们发现，这竟然是一口不可多得的美味。
关键是，这植物油不单单只能用来炸蝗虫，做菜也十分香味可口。
放多了就是炸，放少了抄起来也好吃。
朱雀门外。
这五天，买油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越来越多的百姓们知晓油的妙用，便不断的涌向朱雀门。
而朝廷售卖的植物油，油价也不贵，和盐价差不多。
固然百姓们买不起，但是去各个坊市买用油做出的食物，却还是可以的。
真正买油的，是那些豪门大族，以及开店店家们。
陇西李氏府邸。
自从各自家中的妻儿被小皇帝派人借土匪的名义抓了以后，看守的仆役更多了。
刚过不惑之年的七位家主，围坐在厅堂，脸色极为凝重。
在他们面前的案牍上，摆放着一个盛满炸过的金黄蝗虫的托 碗。
李肇望着六家家主，问道：“蝗灾的事，听说了吗？”
六人点了点头，王桓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蝗灾啊，以前的蝗灾，是啃着地里的庄稼，让百姓痛不欲生。”
“现在，地里几乎找不出多少蝗虫。”
崔恭惊叹道：“朝廷弄出来的那个植物油，把蝗灾硬生生变成了一盘菜。”
“你看看长安城中，现在开了多少家炸串店。”
“物美价廉不说，那些个炸串店还特意开了个什么优惠，说是带着蝗虫去炸，免费吃，只需要给他们留一些蝗虫作为成本即可。”
“现在百姓都疯了！”
“发财的机会啊。”崔武语气发酸道：“可是跟咱们无缘！”
听到这话，几位家主的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
他们也看清楚了，朝廷这一次弄出来个植物油，赚了个盆满钵满。
七位家主也想仿制，可是连门道都摸不清楚，都不知道那所谓的植物油，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该死的垄断！
众人不由暗骂了一声。
以前都是由他们五姓七望，垄断一个行业，垄断一样商品，可没想到，朝廷竟然也干起了这种事。
与民争利啊！
懂不懂！
李缙恨声道：“如此赚钱良机，我们五姓七望却与此无缘，可恨！”
“也不能说是无缘。”
李肇眯起眼眸道：“要看怎么做。”
“那植物油，朝廷把控的死死的，我派人问过朝廷中的大臣，他们只是说这东西，是小皇帝弄出来的，其他一问三不知。”
“所以，我们发不了植物油的财，但难道还不能发蝗虫的财？”
李肇望着六人投来的目光，咧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同样是垄断，小皇帝垄断植物油，咱们可以垄断别的啊。”
听到这话，六人眼眸登时亮了几分，李缙催促道：“李兄，你详细说说。”
李肇笑着拿起一只蝗虫放入口中，闭着眼睛享受入口的味道，继续说道：
“你们看，现在百姓们最喜欢吃的是什么，是蝗虫！”
“咱们为何不把蝗虫给它垄断了？”
范阳卢氏家主，卢泓拧着眉头道：“但那虫子，在地里到处蹦跶，谁都能去抓，如何能垄断蝗虫？”
李肇大手一挥，掷地有声道：“派人花钱，去收！”
“现在城中百姓，抓到了蝗虫，就是去拿到那些炸串店，他们除了果腹以外，一文钱都赚不到？”
“咱们派人去收，一斤蝗虫，给他们一文钱，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把蝗虫送到咱们手中？”
李肇竖起一根手指，肃然道：
“等到外面蝗虫少了，咱们再两文钱一斤卖出去，一倍的利润啊。”
闻言，六人纷纷颔首。
“好办法！”
“我们现在去收！”
李肇笑道：“我已经派管家出去收了，你们只需要给钱就行，初始阶段，咱们先收一万贯的蝗虫！”
————
很快，收蝗虫的消息，传遍长安城。
同时也传到李承道耳中。
两仪殿内，李承道正看着奏折，见裴寂带来的消息，讶然道：
“长安城中，有人收蝗虫？一文钱一斤？”
裴寂肃然道：“陛下，臣以为这是有人想垄断蝗虫。”
说着，裴寂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身为天灾之一的蝗虫，现在地位已经地下到这种地步了？
李承道一笑，合起奏折放在案牍上，拿起案牍左侧的糕点吃了一口，嚼着腮帮子道：
“既然有人想垄断，就让他垄断！”
说完，李承道望向纪纲，“准备的怎么样了？”
纪纲抱拳道：“早已准备妥当。”
裴寂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道：“陛下，你准备什么了？”
李承道回头望着他，嗓音稚嫩道：“朕问你，你刚才是不是说，有人想垄断蝗虫？”
裴寂点头：“对。”
李承道继续说道：“朕也说，他想垄断，那就让他垄断。”
裴寂再次点头：“对。”
李承道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道：“你说他们，是想垄断长安城的蝗虫，还是全天下的蝗虫？”
“自然是长安城的……”
裴寂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忽然感觉不对劲，神色微变道：“陛下你难道……”
李承道颔首道：
“不错，朕老早就派人出去，捉各个灾情最严重州县地方的蝗虫，送往长安。”
在坐上皇位以后，李承道派锦衣卫、东厂番子做了许多事，其中就有应对蝗虫的办法。
面对蝗虫，李承道不仅要提前知晓消息，为此还准备好了植物油，还让锦衣卫、东厂番子尽可能多的去收集长安城以外各个州县的蝗虫，然后运送到长安。
为的就是今天。
然而，对于裴寂而言，这属实有些不可思议，“陛下你早就意料到，有人想借垄断蝗虫，来赚钱？”
李承道笑着点头。
裴寂只感觉头皮发麻，又忍不住道：“全天下的蝗虫啊……如果他们发现不对劲，不想垄断呢？”
“他想退，朝廷能让他退？”
李承道摇头，嗓音稚嫩道：
“蝗虫都送到长安了，朕难道还能把它退回去？”
“它答应回去，朕也不答应！”
说完，李承道心头一动，回头望着王昱道：“去，把朕的那副棋盘拿过来。”
“裴丞相，你来都来了，就陪着朕下几盘棋吧。”
“好……”裴寂心中震撼着，想也没想的应了一声，忽然感觉不对劲，嗯？下棋？
裴寂抬头望着李承道，眼睛睁大道：“陛下，咱们下什么棋？”
李承道认真道：“象棋啊。”
“？？？”裴寂感觉整个人快裂开了，象棋？你确定是想跟老夫下棋，还是想给老夫罪受？你那棋盘，是特么下象棋的棋盘吗？！
————
而此时，陇西李氏府邸。
将一万贯拿给管家，让他去收蝗虫后，李肇便和六位家主，笑吟吟的推杯换盏起来。
然而两个时辰后，府邸官家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急声道：
“家主，钱不够了！”
李肇喝的满面通红，听到这话不由一怔，困惑道：“什么意思？一万贯都不够用？”
其余六人也愣住了。
长安城的宅子，均价是六百贯一套。
一万贯，足够买十六套宅院。
那蝗虫一斤一文钱。
一布袋蝗虫，撑死三十斤。
一万贯能收三十三万个装满蝗虫的布袋。
李肇放下酒杯，皱着眉头道：“你收的东西呢？”
府邸管家赶忙道：“都拉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跑到府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府外，一辆辆牛车如同绵延山脉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对劲啊。”
李肇喃喃自语道：“这怎么一天功夫，咱们就收了这么多？”
“长安城外，有这么多蝗虫吗？”
“不是说，现在城外的蝗虫，都不够抓的吗？”
见李肇看向自己，府邸管家苦笑着道：“老奴这就不清楚。”
“老奴出城去收蝗虫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是几十个麻袋，甚至上百个麻袋送过来。”
“这才过去不到半天，家主给老奴的钱，就都被他们拿去。”
听到这话，李肇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大叫道：“这不就是有人事先准备好，等着咱们拿钱去收吗？”
李缙听得一阵吸着凉气，“可是他怎么做到的？”
李肇也有些想不通，皱着眉头道：“难不成，他把长安以外的蝗虫，都提前抓好，等着咱们来收？不可能啊！”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的心计得多深啊。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长安城外会出现蝗虫的？
一个个困惑不断的冒了出来，七个人怎么也想不透彻，荥阳郑氏家主，郑晖望着李肇道：“李兄，现在怎么办？”
“卖！”
李肇语气斩钉截铁道：“先把收来的这些蝗虫全都卖出去。”
“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咱们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
两仪殿内。
李承道听着纪纲带回来的消息，剩下的蝗虫，五姓七望不收了，而且还打算要卖收来的蝗虫，不由啧了一声道：
“到时候了。”
李承道拿起棋盘上的一个黑车，啪的一下向前按了一步，嗓音稚嫩道：“出车（ju）！”
说完，李承道抬头看着裴寂道：“裴丞相，该你了。”
“……”
裴寂手掌颤抖的握着一个黑色卒子，睁大眼睛望着棋盘对面的三十五个红车和一个红帅，感觉快裂开了，就你这棋，老夫拿头跟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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