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午后，万里无云。
空气中带的炎热，被微风徐徐吹动着。
皇城，尚书省内。
代表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四人，分别是裴寂，萧瑀，封德彝，陈叔达。
刑部尚书李道宗，户部侍郎孙伏伽，工部尚书段纶，礼部尚书豆卢宽，吏部尚书高士廉，兵部侍郎李靖，与他们齐聚一堂。
众人安静的等待着。
很快，隶属于尚书省的年轻官员出现在门口，冲着府衙大堂内的众人作揖道：
“裴丞相，五位方丈带到。”
裴寂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诺。”那名官员毕恭毕敬应了一声。
不久，五道留着白须的年迈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
每个人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身上披着袈裟，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齐齐朗声说道：
“阿弥陀佛。”
“大兴善寺方丈心慧，大禅定寺方丈道雨，慈和寺方丈界宽，资敬寺方丈明旭，大总持寺方丈玄文，见过诸位堂官。”
“几位大师，有理了。”
尚书省内的三省六部堂官纷纷站起身，冲着他们拱手行礼回敬。
裴寂投给站在门外的尚书省官员一个眼神，等到他拿着六张胡凳走进来，方才对着五个方丈摊开手掌说道：
“几位大师请坐，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朝廷有一个政令，需要你们配合。”
五位方丈坐下身以后，纷纷笑容和善望着他们。
心慧方丈双手合十低着头道：“贫僧虽说是遁入空门，但是寺庙承受香火，也绕不开朝廷，如果朝廷有什么政令需要贫僧这些人配合，贫僧等人自当尽力而为。”
“有大兴善寺心慧大师这句话，老夫也就放心了。”
裴寂笑着对众人说道：
“你们也知晓，咱们大唐建国九年，但各处仍旧是百废待兴，现在又缺人手，可偏偏人手就是不足。”
“所以三省六部的堂官商议了一番，决定请能够代表长安城寺庙的五位方丈来一趟尚书省，就这个问题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听到这话，五个方丈神色微变。
裴寂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拿长安城所有寺庙开刀！
什么所谓的人手不足，根本就是托词，话中真正的意思，就是想要让僧人还俗！
五个年迈方丈脸庞上原本还有些许笑意，听到裴寂的话以后，笑容全部都收敛起来。
心慧抬头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六部尚书、侍郎，然后将目光放在裴寂身上，问道：
“裴丞相的意思，是想让各大寺庙的僧人，包括贫僧，还有这四位主持方丈，全部还俗？”
“若要让所有僧人还俗，长安城这么多寺庙，全部都成了摆设？”
裴寂知晓他们误会自己的意思，赶忙摆了摆手，耐心解释道：
“老夫的意思，并非让各个寺庙的僧人全部还俗，诸位大师应该也知道，长安城现在很流行皈依佛门。”
听到这话，五个方丈神色有些不自然。
裴寂话里的意思，是在说最近有不少百姓为了躲避赋税，而选择皈依佛门。
裴寂继续说道：
“有一个成语叫做僧多粥少，如今皈依佛门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寺庙还是那几个，寺庙里的僧人多了，这还叫什么佛门清静之地？”
“为了让佛门成为真正的清静之地，为了各大寺庙不会饱受诟病，老夫以为应该让一部分僧人还俗。”
裴寂笑着说道：“老夫听闻，大兴善寺有八千多位僧人，比皇宫中的宫女宦官还要多。”
“皇宫每年都会让上千人离宫，可是你看看这些寺庙，却是如同貔貅一样，只进不出，这是何道理？”
“比大兴善寺还要庞大的太极宫，四千人就足以绰绰有余，大兴善寺却有八千多僧人，人数属实太多。”
裴寂望着心慧方丈，当做没有看到他脸庞上难看的神色，继续说道：
“佛门之所以被称为清静之地，我想一来是僧人们要静下心去钻研佛法，二来便是佛祖菩萨平日里也用不到这些人陪在身边供奉。”
“依照老夫看来，大兴善寺，留下五百个僧人在身边侍奉佛祖菩萨，剩下的七千五百人，理应还俗。”
“当然，还俗后的僧人，只是改了一个身份，从僧人变成了信男信女，并不影响他们继续信奉佛祖菩萨。”
说完，裴寂望着五个主持方丈道：“几位大师，你们意下如何？”
心慧方丈沉声说道：
“裴丞相，佛门乃是清静之地，也从未做过逼人剃度之事，皈依佛门者，他们自然都是自愿，你现在要让他们还俗，他们若是不愿意，又当如何？”
“没有试过，又怎会知晓他们不愿意？”
一旁的萧瑀笑着说道：“为了僧人还俗，朝廷这次可下了狠功夫。”
说着，萧瑀看向了一旁的六部堂官。
李道宗淡然说道：“本官是刑部尚书李道宗，这次刑部通过决议，之前那些犯了一些轻罪的僧人，只要他们肯还俗，刑部可以免去对他们的惩处。”
孙伏伽声音苍老道：“户部一样，只要僧人肯还俗，两年之内，不用向朝廷赋税。”
高士廉看着五位方丈，笑吟吟拱手道：
“如果还俗的僧人想要做官为吏，户部可以打开方便之门，优先录取他们。”
段纶沉声说道：“还俗的僧人当中如果有巧匠，我们工部全要，保他一辈子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豆卢宽语气平静道：“礼部现在也缺一些人手，有人若想来礼部，只要符合条件，本官会为他安排。”
李靖双手抱肩，目光古井无波的看着五个方丈，“僧人还俗的若有从军的心思，一年之内，他可以拿双倍军饷。”
五个方丈听完他们的话，心中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六个六部堂官给出的条件，丰厚到让他们暗暗咂舌。
不难想象，一旦消息传出去，各大寺庙中的僧人，怕是会直接把袈裟扔了，直接离寺还俗。
五个主持方丈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脸庞上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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