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大师,这个如何是好?”
“朝廷此次的政令分明是冲着咱们这些僧人来的。”
“佛门清静之地,这次要被朝廷搞得不清静了。”
“我们佛门究竟做了什么错,隋前有两次灭佛,如今改朝换代了朝廷还不放过我们,难道天下再无佛门立锥之地?”
几十个主持方丈一进大兴善寺,见到心慧方丈和其他四位方丈,便焦急地嚷嚷起来。
心慧方丈望着他们,神色凝重的说道:“贫僧这一次叫你们来,正是为了此事。”
“你我这些世外之人,应该已经意识到,唐廷此次针对我佛门,表面上是让僧人还俗,实际上是灭佛之手段。”
“一旦被唐廷得逞,天下寺庙还能留存几座?”
几十个方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人问道:“心慧大师有什么应对之策?”
心慧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
“既然僧人已皈依我佛,就应该看破俗世,六根清净,而不该受那俗事烦扰。”
“贫僧愚见,此次朝廷颁布的政令当中,刑部说犯轻罪之僧,只要还俗便会免去惩处,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如果是引蛇出洞又当如何?”
听到这话,几十个方丈眼眸纷纷一亮,有些顿悟。
心慧方丈语气意味深长继续说道:
“再说兵部,兵部放言还俗僧人从军之后,一年之内可领双倍军饷,这固然是好。”
“但俗世中有一句话,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还俗的僧人真要参军,必然会因为军饷之事,而在军中受到排挤针对,那参军究竟值不值得?”
“户部说,还俗的僧人两年之内不用赋税,那两年之后呢,会不会让他们再补?”
“还有这吏部,说是只要僧人还俗,他们会择优优先录取,贫僧想多问一句,在朝做官为吏的,有哪一个头顶上秃平一片,寸草不生?”
“再有就是工部,工部尚书段纶他说还俗的僧人当中,如有巧匠想去工部,他会安排,让其有安身立命之地。”
心慧方丈笑呵呵道:
“如果是巧匠,他们本就可以凭手艺营生,何必要遁入空门?遁入空门的巧匠,那自然已经看破红尘俗世,也不会去想还俗了。”
听完他的话,几十个主持方丈如同顿悟一般,心悦诚服望着他,纷纷双手合十。
“还是心慧大师洞若观火。”
“听完心慧大师的话,贫僧也松了一口气。”
“有心慧大师在,我等也就放心了。”
心慧方丈笑吟吟看着他们,说道:“贫僧的这番话,还请诸位大师一定要告知各自寺庙的僧人。”
“要让他们知晓朝廷此次颁布的政令,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底下僧众明白过来,自然也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几十个方丈齐齐低头喃念:“阿弥陀佛,贫僧告退。”
…………
第二天。
皇城朱雀门外,多出了一张张案牍。
文武百官坐在案牍后,面带笑容等着还俗的僧人过来。
“今天应该有不少僧人还俗吧?”
“那是自然,朝廷告令上的内容,换做你是和尚,你能不动心?”
“户部减免还俗僧人两年税赋,兵部提供双倍军饷,吏部、工部、礼部大开方便之门,刑部免去轻罪之惩处,如此丰厚的条件,谁不眼馋?”
“所以裴丞相他们今天让咱们过来帮忙啊。”
百官自信满满的笑哈哈议论着。
裴寂满脸笑容,抚着胡须望向身旁的封德彝、陈叔达、萧瑀,以及六部堂官,见他们同样自信,不由咧了咧嘴。
这一次,该是让小皇帝看看,文武百官的厉害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头顶锃光瓦亮的中年人。
文武百官眼眸一亮。
坐在最前方的裴寂等人呵呵笑着,政令上的内容,对僧人赫然奏效啊。
然而当那名中年人走过来时,裴寂等人却是眼瞳一凝。
这个人头顶虽然锃光瓦亮,但是身上并没有穿着僧袍,而是穿着寻常布衣。
“还俗的僧人是在这里签字吗?我是僧人,还俗了!”
那名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冲着文武百官大声说道。
按照朝廷政令,所有还俗的僧人都要来朱雀门外签字画押,记录在案以后,才能享受减免税赋等等优渥待遇。
裴寂狐疑的望着那名中年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中年人赶忙道:“我叫冯涛。”
“冯涛?”裴寂眉头一挑,冷笑了一声:“僧人竟然还有名字?你遁入空门六根清净,哪来的名字,你报的不该是你的法号?”
冯涛愣了一下,“法号是啥?”
“???”百官听得愣住了,法号你都不知道,你是僧人吗?
裴寂愈发狐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脑门看了一眼,勃然大怒道:“你的戒疤呢?”
冯涛再次愣住了,摆了摆手道:“我不结巴。”
裴寂瞪着他道:“谁管你结巴不结巴,老夫问的是戒疤,你懂不懂什么叫戒疤?”
冯涛纳闷道:“我真不结巴,朝廷规定只有结巴才能免税赋?咋没在告示上写啊,我虽然不是结巴,但可以装,我装的可像了,这,这,这,可可可,可以,吗?”
裴寂嘴角抽搐着,望着眼前这个叫冯涛的假和尚,在他面前装结巴,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脸上。
就在此时,伴随着脚步声,又有一个中年人大跑了过来。
和冯涛不一样,此人身上穿着一袭僧袍。
裴寂指着跑来的身影,望着冯涛冷声道:“看到没有,这才是僧人。”
等到僧袍中年人跑过来后,裴寂脸上带着笑容问道:“你是哪个寺庙的?”
僧袍中年人脸庞有些胖,一咧嘴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嘿笑着道:“贫僧是大兴善寺的僧人!”
听到这话,裴寂脸上笑容更浓厚了,问道:“大兴善寺像你这样还俗的僧人,有多少?”
僧袍中年人摸着锃光瓦亮的头顶,笑道:“就我一个。”
裴寂讶然:“不可能吧,那么大的大兴善寺,只有你一个僧人还俗?”
僧袍中年人一愣,困惑道:“大兴善寺的和尚很多吗?”
“???”裴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上下打量着他。
此时才发现在他身上的僧袍明显大了几分,心中忽然多了几分不安,问道:“大兴善寺的主持方丈叫什么名字?”
“……”
僧袍中年人张着口,憋红了脸都没迸出一个字。
裴寂气笑了:“你连大兴善寺的主持方丈都不知道,还有脸说你是大兴善寺的僧人?”
“你,还有你。”
裴寂板着脸,冲着二人怒目而视,大喝道:“给老夫说实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只有一次机会,说错了,老夫送你们去刑部大牢!”
二人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我是听说,还俗的僧人,朝廷会优待,所以我就把头发剃了,想过来试试。”
“我和他一样。”
“我这身僧袍是一天三文钱在西市租的。”
“我家住在……”
“我爹是……”
四周,针落可闻,只有两个假和尚站在原地说个不停。
坐在案牍后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默然不语,望向二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二人感觉到文武百官投来的杀气腾腾的眼神,不由心惊胆战,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一帮刁民!”
裴寂脸色煞寒的骂了一声,回头冲着刑部尚书李道宗道:“李尚书,你是刑部的人,派人以刑部的名义再贴出去一份告示,若再有人冒充和尚还俗,一律下狱!”
李道宗站起身道:“诺!”
新告示贴出去以后,果然再没有一个假和尚跑来冒领。
朱雀门外的文武百官却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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