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青院回到守捉司时已经是中午了。
张小乙已经从光宅坊把中午饭买回来。
裴绍卿挑了蒸饼还有饽托给青玄送去,又回到直房准备吃饭时,一抬头就看到武三思垂头丧气的进来。
“贤弟啊。”武三思叫苦道“你可得再帮我个忙。”
裴绍卿道“看样子,你这是在薛府吃了闭门羹?”
“贤弟莫非是诸葛孔明转世?”武三思吃惊的道,“这都能算到?”
“此事有什么稀奇的。”裴绍卿哂然道,“薛老总管一生征战无数,灭国无算,单就武功而言早已经处于人生巅峰。”
“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一把年纪,也没太多追求了。”
“所以呀,别的大臣多少总会给武兄你一点面子,薛老总管就没有太多顾忌。”
“难办的就是这个事。”武三思懊恼道,“薛老总管无欲无求,金银财宝美人还有宝马宝刀我都试过了,全都没用,都不得其门而入!”
“那是因为不得其法。”裴绍卿道,“只要得其法就能得其门而入。”
“还请贤弟务必教我。”武三思真把裴绍卿当他的军师,虚心请教。
对于这种事裴绍卿也是乐意帮忙,又道“只要是人就有精神需求,只要找到了薛老总管的精神需求,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武三思道“可问题是,薛老总管的精神需求是什么呢?”
裴绍卿道“武兄我问你个问题,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武三思略一思忖后答道“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云,立德、立功、立言是为三不朽,这大概是人生在世的最高追求。”
裴绍卿又道“那我再问你,薛老总管的德行如何?”
“这还用说。”武三思答道,“薛老总管的德行是有口皆碑,甚至连高句丽的降民都在交口称赞他的仁义。”
裴绍卿又道“薛老总管的功业又如何?”
“这就更加没得说了。”武三思喟然说道,“单以武功而论,薛老总管甚至于不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下。”
裴绍卿又道“那么立言呢?”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薛老总管似乎没有撰写过什么著作。”武三思神情一动道,“贤弟的意思是,从这方面着手?”
裴绍卿道“武兄你想,似薛老总管这样戎马一生、身经百战的名将,对于带兵作战肯定有着独到而又深刻的理解。”
“他也一定希望自己的经验能够传流后世。”
“以帮助后世的大唐继续抗击周边的蛮夷。”
“明白了!”武三思一拍大腿道,“就是帮助薛老总管著书!”
说此一顿,武三思又道“我这就叫上杨炯,再去登门拜访。”
裴绍卿忍不住以手扶额,你还真是个憨瓜,要是能够著书,薛仁贵还能等到今日?他早就已经著书立说。
薛仁贵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著书,是因为他文化底子薄弱。
据史书记载,薛仁贵虽也是河东薛氏出身,却是属于旁支,跟他裴绍卿一样也是寒门子弟,所以没有受过系统性的高等教育。
所以薛仁贵没法用文字进行总结。
也就不能像曹操、李靖他们一样著书立说。
薛仁贵顶多就是进行口头的总结,但这只有武将才能听懂。
所以这事找杨炯没有用,因为杨炯也没上过战场,不知兵。
让杨炯帮助薛仁贵著书,只能是鸡同鸭讲,写出一本不伦不类的垃圾。
“武兄,且慢走。”看到武三思转身就要走,裴绍卿赶紧叫住,又说道,“这事找杨兄没用,他听不懂薛老总管的话。”
“关键薛老总管未必会理会杨炯。”
“杨炯不行?”武三思挠头道,“那该找谁?”
裴绍卿低声说道“你得把整个右卫的同僚,那些将军,郎将发动起来,一起登门向薛老总管请教用兵之道。”
“面对这么多年轻俊彦,”
“我就不信薛老总管还会拒之门外。”
“然后你就可以向天后上表,就说薛老总管于用兵之道有着深刻的理解,你们这些后辈非常钦佩他,也很希望能接受更多指点。”
“再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请求薛老总管对你们现场教学。”
“现场教学?”武三思闻言愣了下,又问道,“现场教学又是怎么个意思?”
“还能有啥意思。”裴绍卿没好气道,“自然是带着武兄你,还有你在右卫的这些同僚前往北境征讨突厥叛军!”
“也正好可以把裴大将军替换回来。”
“那?”武三思皱眉道,“我岂不是就变成了替人作嫁衣?”
“武兄你想啥呢?”裴绍卿没好气道,“你难道就没听过,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你身为天后亲侄,没有必要争!”
“这么跟你说吧,这次出征你越低调,天后就越会看重你。”
“你越是将功勋让于右卫的其他同僚,其他同僚就越会尊敬推崇于你。”
“还有薛老总管,你表现得越是谦虚,越是好学,他也会越发看重你,从此真把你当成他的衣钵传人。”
说此一顿,裴绍卿又道“而且以我的估计,此次出征,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大概率还会让你这礼部尚书兼任,薛老总管最多当个副总管!”
“贤弟,愚兄受教了。”武三思向着裴绍卿深深的一揖。
“武兄,你又见外了。”裴绍卿赶紧将武三思搀扶起来。
虽然武三思是诚心向他行大礼,但他不能大大咧咧受之。
目送武三思出门而去,裴绍卿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好为人师的缺点必须得改掉,不然以后还不得被武三思麻烦死?
是太平公主不好玩,还是青玄小娘不香?
有这时间陪陪青玄,撩撩太平公主不好?
咦,说到太平公主,这小娘怎么还没半点动静?
莫非这小娘还没有发现玲珑骰子的红豆有问题?她要是发现不了,岂不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思?真要这样的话,她最后岂不是还得嫁薛绍?
裴绍卿忽然觉得碗里撒了胡椒的饽托也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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