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大国,若烹小鲜。
这有时候,火候猛了,反而容易将事情办砸,而老朱,在这方面拿捏火候就很到位。
甭管怎么说,先把架子搭起来,这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谈什么盐政的改革,还为时过早。
朱标默默的思索着,就老朱现在这种炉火纯青操控朝局的本事,他不得不佩服,也在尽力的学习着。
这些朝臣或许看的不大清楚,毕竟由于立场的原因,他们本身就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可是朱标不同,他和老朱的关系也不同。这就导致了朱标能够以一种更为客观的态度去看待整个事情的发展和变化。
老朱说完盐政之后,又朗声道:“自前元入主中原以来,文脉不兴,今大明驱逐胡虏,礼部增改礼仪,扫蛮夷腥臊之风,此举甚好。”
“然今当务之急乃复兴我中华之文脉,故各州府县由官府拨款,设立学校,选品行优渥之学子,入学府学习,日后为我大明栋梁。”
“学校教育,到元代其弊已极,使先王衣冠礼义之教混杂着元代文化意识,上下之间,波颓风靡,所以,学校之设,名存实亡。”
“自争战以来,人习以战斗,唯知干戈,莫识俎豆。咱常说治国之要,教化为先,教化之道,学校为本。”
“今京师虽有太学,而天下学校未兴。宜令郡县皆立学校,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以革污染之习。此最为当急之务,应该立即付诸实施。”
在老朱近乎一顿大白话的阐述之下,不少臣子面露激动之色。
这是好事啊!
礼部的一些官员更是兴奋,能干礼部这差事的,有许多都是饱读诗书的老夫子,这些人,最爱的就是教化。
就是推行先王之政,在他们看来,老朱这个举措,算是直接怼到了他们心眼里。
令他们舒服的都想呻吟出声儿。
朱标此刻也是一愣,这扩建学校的事儿老朱现在就打算着手?
他知道老朱有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看来,这地方一些贤达名士的拒绝给老朱刺激不小,不然的话,老朱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
看着这些眼睛有些放光的群臣,朱标心中也不禁笑了笑。
朱标知道几分这些人的心思,不过他不确定的就是当明白整个事情全貌之后,这些人还笑不笑的出来。
老朱应该安排托了吧?
没错,肯定的,这有些事儿皇帝直接出面是可以的,尤其是老朱这等开国皇帝,直接拍板定下来问题也不大。
可长久的上位者习惯,令老朱明白,这有些时候,让臣子们来说,比他来说更好。
这提出来的建议,若是众人都表示赞成,固然会对最先提出建议的人有好处,可是,更多的还是觉得老朱领导有方,能够慧眼识珠,选择真正好的建议。
若是众人都不大赞同,那最终定下来,也不会有人去埋怨老朱,而是去埋怨首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
这种套路,老朱熟。
不光老朱熟,朱标也熟,他和老朱也演了几回双簧了,还算是有点经验。
果不其然,在老朱话音没落下多久,杨宪就率先跳了出来。
朱标也是无语,他么的,就知道是你。
就杨宪,典型的孤臣,这得罪人的买卖,李善长八成是不肯干的,而杨宪,那是无所谓,反正他素来就是黑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看谁都像欠了他钱一样。
而且,这杨宪的位置也恰恰好。
这提出建议的人位置要是低了,稍微身份高一点的人压过去就算完事了,可杨宪,他说话,那分量自然是极重的,就算是李善长,也没法子。
更别提后面还有一个默默支持的老朱了,李善长更加不可能撼动。
“臣以为皇上令各周府县设立学校,此为善举。”杨宪当即送上了一记龙屁,紧接着就道:“然民间一些学子品行恶劣,且家中有人时常与朝廷做对,暗中破坏朝廷法度,此等奸臣恶贼朝廷若是令其入了学校,反是误了其他学子。”
一些大臣听了不禁皱眉,这是说谁呢!
他们也不好说,毕竟他们当中许多人就是出身地方大族,不过这大义名分,杨宪倒是立住了!
不好反驳。
哪怕和杨宪平日里不和睦,此刻也得闭嘴,这杨宪帽子扣的够大的,奸臣恶贼,此刻谁要是跳出来反对,不等于把这四个字领回去了吗?
杨宪话语不停,就道:“因此,臣以为,对于进入学校之学子,当审核其祖孙三代,是否有触犯朝廷法令记录,若有,不许其在学校就读。”
“祸不及家人,杨参政,你这建议未免太过严苛一些”一听到杨宪这么说,立即就有人跳出来。
朱标也是朝那人看过去,不认识。
看其站列的位置和穿的官服,应该是一个御史吧,归刘伯温管的。
朱标也没在意,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御史,不值一提。
杨宪要是连他都对付不了,还想什么宰相之位,早就该回家洗洗睡了!
“严苛?”杨宪冷笑一声,道:“此等做法严苛?恪守朝廷法度不该是我大明百姓应尽的职责吗?”
“此等触犯官府法令的人都能受到朝廷恩惠,那那些未曾触犯朝廷法令的人就该没有书读?或者说,他们之间,凭什么平等相待?”
“孟御史,我记得你家是浙东那里的吧?”杨宪笑了笑。
孟本宣看着杨宪笑,也是寒毛直竖,这杨宪一笑,八成就没有什么好事儿。
“杨参政此言何意?此刻身在朝堂,我家在何处,与此有关吗?”孟本宣此刻也不害怕,装着胆子回应。
“当然无关。”杨宪淡笑一声,道:“只是我记得,去年开始,皇上下令移民,以浙东一带官民阳奉阴违最多,孟御史此刻说话,莫非是想到了他们,所以才出言反驳在下?”
“不是。”一说起这个,孟本宣当即否定,打死也不能承认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