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宝被打怕了,不敢不听话,抚着被打疼的腿,一瘸一拐地回家取了银子来。
他好赌,也时常跟其他赌钱的人扯皮打架,他经常带着伤回家,也经常夜不归宿,家里都习以为常了,没人问他一晚没回的原因。
田三宝将银子奉上给亭长看。
亭长拿了,递与宋锦绣。
宋锦绣接在手里,感激着又给亭长行礼,“多谢亭长老爷主持公道,锦绣一定记着亭长的大恩大德。等我爷爷病好醒来,我会带爷爷去亭长家拜谢。”
李兴安和李玉竹还有穆元修,也借机给亭长戴高帽,说着亭长的好话,说他善待子民。
把亭长吹捧得老高兴了。
亭长便更加严厉地催着田三宝快回去写了牌子来,好早些罚跪早些回家。
田三宝得到自由,拔腿就跑回去了,都没向亭长行礼。
宋里正气得脸色郁黑。
事情审好,亭长起身告辞。
村里人要干农活,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宋里正说要请亭长到他家吃早饭,但被亭长拒绝了,他说回去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没邀请成功,宋里正只好恭送亭长。
亭长口里说去处理事情,其实只是借口,他想去见庐陵王,今天这个结交李家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
他笑着邀请李兴安同路回桃花河村。
但李兴安还在等李玉竹。
在他们告别寒暄时,李玉竹走进了宋夫子的卧房。
她此时在查看宋夫子的病情。
李玉竹发现宋夫子退烧了,不过前晚病得虚弱,所以还没有醒来。
熬了一夜,她也很累,宋锦绣就不留她了,催着她回去早些休息。
李玉竹安慰她,“田三宝不敢再来闹你,除非他想关进县衙门牢房里去,从现在起,你尽管放心过自己的日子。”
宋锦绣感激地握着她的手,“我晓得了,李三姑娘快回去休息吧,你脸色都不好了呢。”
李玉竹确实困了,她和宋锦绣挥挥手,坐进了穆元修的骡子车。
穆元修动作好快,在大家审着田三宝时,他已将骡子车装好了。
一行人,在晨曦中往桃花河村疾驰而去。
宋里正站在路旁相送。
等李玉竹他们走远了,宋里正摇摇头,背着手回家去了。
宋锦绣也进了屋。
前晚来的人多,脚踩的灰尘也多,椅子也挪动了。
宋锦绣开始收拾屋子扫地。
宋夫子的卧房里,传来咳嗽声,“锦绣啊。”
宋锦绣丢下扫把,飞快跑进房中,“爷爷,你醒了?头还疼不疼啊?”
“不疼了,好多了。”宋夫子看向窗户口,天已经大亮了,“天都亮了啊?拿衣裳给我,我要起床了。”
“您昨晚发烧了,不再睡会吗?”宋锦绣端了碗温水来给宋夫子。
这是李玉竹交待的,老人每天起床前,先喝杯温的淡盐水,能排体内的毒素,能让睡了一晚僵硬的血脉活跃起来。
常日坚持下,能减少头晕中风的发生。
宋夫了开始喝不惯咸水,但听说是李玉竹要求的,他坚持了几天,也喝习惯了。
“不睡了,睡多了骨头都硬了。”宋夫子摆摆手,他歪着头想了想,“昨晚后院那儿是怎么回事?好像什么响声来着。”
事情都过去了。
也解决了。
宋锦绣也就不瞒着宋夫子了。
她将昨晚的事情,对宋夫子全都说了。
宋夫子听后,默了半晌,“过会儿,我去趟李家道谢,昨晚的事情,得亏了李三公子和李三姑娘,还有他们的邻居,要不然,咱们会一直受着气。”
宋锦绣说道,“我跟爷爷一起去。”
“好,我们一起去。”宋夫子点头。
宋锦绣照顾宋夫子起床洗漱,她也回去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宋锦绣到最近的牛家借了牛车,赶着车带着宋夫子去往桃花河村李家。
祖孙俩一走,田三宝抱着写着道歉话语的木板来了。
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在宋家的台阶前跪了下来。
有路过的村民来了,他马上将牌子递给村人看,“快看快看,我给宋锦绣道歉了。”
走来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妇人,头发全白,驼着背,手里拄着根拐杖,背着还背着一小捆柴火。
老妇人摇摇头,“我不识字,这写的是什么?”
田三宝小时候只念过几天书,认得的字也就跟他的手脚指数量差不多。木牌上的字,也不是他写的,是他找了本村一个读书的孩子代写的。
这孩子叫宋宝顺代。
他口里念,宋宝顺写。
宋宝顺,便是那个敢跟庐陵王顶嘴的黑瘦孩子。
宋宝顺长得跟猴子似的,脑袋瓜子也跟猴儿似的机灵,他将田三宝狠狠的取笑了一番。
气得田三宝想揍他。
可揍了宋宝顺,他上哪儿再找人代写去?
他得赶紧着写好,早些罚好跪早些回家啊。
田三宝忍着怒火,给了两文钱,叫宋宝顺写。
宋宝顺还要赶着去上学,被田三宝缠得不耐烦,胡乱了一番,拿了两文钱的好处费,背着书包跑走了。
写的内容他是知道,字他是不认得的。
老妇人问,田三宝想着自己说给宋宝顺听的话,说了一遍。
“不对呀,你说的字,跟这上面的不对数,你说的字要少三个。”老妇人也不认得字,但会数,“你尽瞎编呢。”
老妇人懒得理田三宝了,走了。
“你回来,你听我说。”田三宝朝她大声喊。
但老妇人仍不理他,年轻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闹着玩,她可没时间玩,她还得回家喂鸡喂猪喂孙子呢。
田三宝叹了口气,心说不慌不慌,再来人再解释。
老妇人离开后,又来了一个推着板车的老汉,板车上坐着一个吃着饼的三四岁的孩子。
今天的风也大,孩子戴着虎皮帽子,长得也虎头虎脑的。
田三宝又喊着这爷孙,要他们看他的牌子。
老汉大声问,“什么?”
“我说你快这牌子,我给宋锦绣道歉呢,上面写了原因和道歉的话。”
“什么?我听不见啦,我耳朵不好。”老汉指指自己的耳朵。
田三宝,“……”
他气得骂道,“你耳朵聋了?不是还有眼睛吗?不会用眼睛看字?”
他拍着木牌子,大声怒道。
老汉依旧摇摇头,“我耳朵听不见啦,我也不认得字啦。”
田三宝气得要跳脚,“滚!”
再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中,年长的不认字的,跟前面那真老妇人一样,任凭田三宝说什么,就是听不懂,或是懒得听。
些微认得字的年纪不大的,又熟知田三宝的为人,直接走过,一句话都懒得跟田三宝说。
田三宝跪了半天,他的道歉话,没一人理会。
村里骑马的少,骡子车马车也少,平时偶尔走过一个骑马的,或是偶尔走过一辆骡子车马车,大家并不觉得稀奇。
但今天一大早,一辆骡子车的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还有四个骑马的随行匆匆在村里跑过,可就不寻常了。
起早的村民,看到这阵势,纷纷小声议论着,“这是什么情况啊,从哪里来的车辆啊?”
有人认出了赶着骡子车的穆元修,“那不是桃花河村,住牛头山的穆小子吗?是他带着这些人来的村里?”
村民们不会因为看到一件稀奇事,就此打住,而是会刨根问底。
穆元修离开了,他们问不到穆元修,就去向别处打听。
而被李兴安拉去宋家听亭长审案子的几个村民,早将田三宝的事情说开了。
两下情况一汇合,大家才明白,是亭长给宋锦绣撑腰做主了。
他们又得知田三宝会在宋家的台阶前罚跪说着道歉的话,不少人都说,不会从宋家经过,因为不想听田三宝说话。
李兴安拢着袖子,靠着骡子车的车壁上打着哈欠。
他想到一件事,伸手敲了敲车壁,“喂,穆元修,有件事情忘记了问你。”
穆元修在赶车,他回了下头,微微笑道,“三哥,什么事啊?”
“你在宋家说,田三宝罚跪,并让村里人都知道他给宋锦绣道歉后,就能提前回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法子,让他不能提前回去?”李兴安问道。
他的想法是让田三宝跪一月,穆元修改了处罚方法。
穆元修笑了笑,“没有方法。”
李兴安一怔,“没有方法?那不是便宜姓田的小子了?”
“不必我们再想什么方法,就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让全村都知道他欺负了宋锦绣并向宋锦绣道歉的事。”穆元修笑着道,“你们不信,等着瞧吧,有可能到过年时,清水河村还有人不知道他做的恶事。”
李玉竹笑了,“那便是说,他会从现在跪到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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