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为何回京,庐陵王妃并没有告诉柴娥英,她不希望柴娥英担心。
但裴家和韦家,先后来李家来送信,他们说的又是标准的京城官话,还是让李家其他人起了疑心。
比如贵伯姜嬷嬷,还有家里的厨娘宋娘子母女几个,还有一些每天来打短工的人。
大家将李家的事情,传了出去。
村里人早都知道,李家是京城人,来这里逃荒讨生活的。
此番父子几个匆匆回京,大家都在怀疑,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对李家不好的事情。
柴娥英将这些流言蜚语听在耳内,不免心事重重。
因为李兴茂离开时,只说回京城看看老宅子,去祭拜祖坟,并没有说其他事情。
虽然庐陵王妃安慰她,说父子几个办好事情就回来,但柴娥英还是担心着。
庐陵王离开后,学堂的事情,由柴娥英代为管着。
这一天,学堂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
妇人穿着不俗,但眼神不善。
她当着一众孩子的面,冷笑着朝柴娥英说道,“三妹如今都不回娘家了?是不是瞧不起柴家了?”
这是柴娥英继父的大女儿,柴二姑娘的大姐。
当初,为了不让罗家娶柴娥英,为了让柴二姑娘嫁入罗家,柴大姑娘可没少在罗家人的面前,编排柴娥英的是非。
柴娥英被两姐妹合伙算计,丢了罗家的婚事。
虽然柴娥英并不喜欢过去的那门婚事,但想到被继父的两个女儿合伙欺负,柴娥英心中仍然冒起怒火来。
她冷笑道,“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柴家将我赶出家门了?哪是我瞧不起柴家?分明是柴家瞧不起我这个孤儿!”
柴大姑娘笑了笑,“唉,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气,你男人家出事了,你可知道?你硬气什么呀?”
柴娥英想念李兴茂,担心李兴茂,也担心李家。
她整日胡思乱想的,心情本就烦躁,被柴大姑娘一番挑唆,心情更是乱成一团。
“你巴巴地跑来,究竟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没事请走,我这儿还忙着呢!”柴娥英拍了拍桌上的书本,伸手一指门口,做了个送人的手势。
“当然有事了,要不然,我才不想来看你,老太太病了,可能不行了,你回去看看吧。”柴大姑娘说起了来意。
柴娥英一怔,那个不喜欢她的老太太,不行了?
她不想回去。
“我已不是柴家人,你为何通知我?”柴娥英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柴大姑娘笑了笑,“为何通知你?还不是怕你将来没有地儿落脚?你回去侍候着老太太,给老太太送了终,将来柴家还是你娘家。”
柴老太太去年底摔了一跤,一直没见好。
最近更是越来越糊涂,大小便控制不住,全解决到床上了。
大夫们都说,老太太挺不过中秋。
而现在离中秋,也只有十天了。
老人临终快咽气时,需身边的至亲去给老人洗浴穿寿衣。
柴二老爷和柴大姑娘,还有最近回家的柴二姑娘,都不想安置老太太。
柴二老爷续娶的娘子,更是狡猾,直接装病说病倒了。
一家子正推来推去时,他们想到了柴娥英。
柴二姑娘怕见到柴娥英,便由柴大姑娘前来请人。
柴大姑娘婆家的一位亲戚,在京城做京官,前不久回老家来办事,闲谈之中,远亲对柴大姑娘婆家人说起了庐陵王府的事情。
一家子在猜测着,庐陵王全家,会在镇安府的哪处地方受苦役。
柴大姑娘马上想到了李家人。
她将李家的情况,对那位婆家的远亲描述了一番。
远亲告诉柴大姑娘,李家人很有可能,是被贬而来的庐陵王一家子。
这才有了柴大姑娘对柴娥英的嘲讽,嘲讽李家要出事了。
但柴娥英想到过去在柴家受的委屈,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多谢提醒,但我不想回去。”
柴大姑娘见她不理会,便冷笑道,“柴娥英,我看你还闷在鼓里,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吧?
实话告诉你,你男人一家,可不是受什么亲戚的连累来此逃荒的,而是得罪了皇上,被皇上贬来这里受苦役的庐陵王一家!
他们没有得到圣旨私自回京,指不定会有什么牢狱之灾,没准一去不回了!这一家子被砍了头,你说你是回娘家呢?还是去京城跟着掉脑袋?”
柴娥英吸了口凉气,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庐……庐陵……庐陵王一家?”
“你不相信?可以叫人去京城打听啊!我夫家有位亲戚最近升任京城的刑部主事,他前几天回老家办事,亲口对我男人说的。”柴大姑娘笑了笑。
柴娥英吓得脸色发白。
李家人被贬来此受苦役,私自回京会受处份,但李家父子,为何全都走了?
他们会不会有事?
柴娥英吓得软在椅内,大口大口喘着气。
柴大姑娘走过去,推了推她,“喂,你回不回娘家?家里等着你呢!”
柴娥英心里乱成一团,她更加担心起李家父子几人。
“那不是我娘家,你走吧,我不会去的。”柴娥英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她要回李家找婆婆问清楚。
柴大姑娘不甘心白来一趟,走过去拉她,“你必须跟我回去!我们是为你好!这李家要是出了事,柴家作为娘家,不会不管你。”
柴娥英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为我好?为我好就唆使你二妹抢我婚事?你爹霸占我爹的百亩田地一直赖着不肯还,要不是我和大哥想着法子,只怕是再过十年也不肯归还!我可真谢谢你们家啊,柴大姑娘!”
学堂的学子们,不少年纪大些的孩子,都知道柴家的事情。
他们喜欢李家,也喜欢柴娥英这个代课的女夫子,一起起哄打起抱不平,大笑着嚷道,“哟哟哟,不知羞哟,欺负人还跑来找骂,哈哈哈哈哈——”
柴大姑娘恼羞成怒,朝门外喊道,“都进来,将三姑娘请走!”
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起撸了袖子冲进了学堂,来拉柴娥英。
柴娥英气得脸色发白,“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抢人?”
“她们欺负我娘,大家一起快去赶人!改天我帮你们算算术!”坐在最后面听课的果果,忽然大声嚷道。
几个成绩不好,每天都要依赖果果帮着做算术题的熊孩子们,一起从座位上跳起来,朝柴娥英那里冲去。
十来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将那四个婆子和柴大姑娘围住了,捶头的捶头,踢腿的踢腿。
打得五人抱头鼠窜,惨叫着逃走了。
“来啊,再来啊,再来打不死你们!”
“嗷嗷嗷嗷,再来拔了你们的衣服,丢前面河里喂王八!”
“再敢来欺负我们女夫子,就喂你们吃大粪!”
熊孩子们将她们撵走还不罢休,一路追出三里来地,才乐呵呵跑回来。
学堂中,柴娥英坐在椅上,回想着柴大姑娘的话,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果看她一眼,拿着小棍子敲着夫子的大桌子。
她人虽小,声音却严厉,“谁吵吵就记名字了啊!等我爷爷回来加倍罚!”
那位可是不好惹的主。
孩子们全都怕庐陵王。
果果一声嚷,孩子们全都安静地坐着,不敢讲小话。
柴娥英静了会儿心神,朝年纪大些的孩子宋宝顺说道,“宝顺到前面来坐,代我管着学堂,左边十五人练习上午的字,右边的十五人算算术,并默背书本第十页的内容。”
宋宝顺原本是个不爱学习的熊孩子,但自从家里出了点事,被李玉竹和穆元修帮了忙后,他对李家十分的忠心起来。
“放心吧,柴夫子,我会看好他们的。”
柴娥英站起身来,带着果果回了李家。
南院中,庐陵王妃刚刚安顿好李景和李昱小哥俩睡下午觉,此时,她正拿着李昱的一件外裳缝补着,柴娥英牵着果果的手,走进了屋里。
“娘,不,王妃。”柴娥英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