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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乱家
    外面的腥风血雨,仿佛一下子卷入了家宅中。

    屋子里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吓得怔住了。

    唯有两个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一个是宋启正,他的剑径直向前,没有半点迟疑。

    一个是宋羡,他与宋启四目相对,整个人不躲不避。

    剑锋刺入了宋羡的发髻,接着一挑,宋羡的发冠掉落在地。

    宋启正怒气未消,宋羡自始至终,不起半点波澜。

    比起反抗,更可怕的是能一眼看穿,知道不可能就这样取了他的性命,所以无需动手阻拦。

    宋启正带兵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明明是他手持利刃,却好像无端落了下风。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宋启正的神情中更多了威严,他声若洪钟地道“不睦手足,忤逆母亲,若不是看在你战功赫赫,我现在就亲手斩杀了你。”

    宋旻失望,父亲到底还是顾着宋羡的军功,碍于宋羡在朝廷在官职,在百姓中的威信,轻易杀人。

    宋羡脸上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宋启正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怎么?现在连我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宋启正的剑尚未归鞘,还散发这森森凉意,随时都要伤人饮血。

    宋启正话音刚落,宋旻跪行到宋启正面前“求父亲为二哥做主,二哥奉父亲之命处置衙署里的公务,因为操劳太重病倒在床,现在又被大哥扣上这样的罪名,这不止要断送二哥的前程,更是要二哥的性命啊。”

    不等宋启正说话,宋旻接着道“我们的战功虽然不及大哥,可也是尽心尽力,父亲被辽人围困死战的时候,是二哥冒着危险带兵去寻父亲,九死一生才将父亲救下。

    二哥的孝心天地可证,若非因为这样,二哥也不会急着帮父亲梳理政务,大哥定是有什么误会,觉得二哥暗地里拉拢官员和商贾,想要掌控镇州。”

    荣夫人坐在地上无措地掉眼泪。

    她那委屈的模样,让宋启正不禁心疼,于是更加恼怒宋羡,每次只要宋羡回家,都要闹得上下不得安宁。

    宋启正阴沉着脸“我早就说过,乱家之人不得姑息。”

    “你说谁乱家?”宋老太太让人搀扶着从内室走出来。

    看到宋启正手中的剑,宋老太太脸色更加难看“谁又让你在我的院子里动刀动剑?你父亲教的,还是我教的?”

    宋启正一时语塞,将手中的剑丢给身边的亲信。

    宋老太太脸上都是怒气“是不是盼着我死?”

    宋启正连忙躬身“母亲息怒。”

    宋老太太还要说话,手臂就被宋羡扶住“祖母,您好生回去歇着。”

    宋老太太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宋羡,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孙儿的模样。

    宋羡心一软“祖母安心。”

    安抚了宋老太太,宋羡再看向宋启正时,又恢复了凉薄的模样“不睦兄弟、忤逆母亲的罪名,到底不如一手遮天,辜负皇恩。”

    宋启正脸色又是一变。

    宋羡道“镇国大将军刚刚驻守北疆,就开始贪图私利,是准备将节度使的官位拱手让人了?”

    宋启正阴沉着脸“你知道朝廷派人来了北疆,所以你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抓人。”

    皇上命殿前司指挥使李佑前来北疆犒赏将士,实则是要李佑探查北疆情形,李佑此行关系到节度使的人选。

    宋羡淡淡地道“我不过是在朝廷查之前,自己先将污秽处置干净。不想因为几个畜生,让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功劳,就此付诸东流。”

    宋旻眼睛血红“哪有什么污秽?你……”

    宋羡盯着宋旻忽然笑了“我说有,你说没有,许管事被我杀了,有些话也就说不清楚了。”

    宋旻依仗的就是这个,要怪就怪宋羡有勇无谋,杀人杀的太早。

    宋羡笑容更深了些“我只查了镇州,还有定州没去问,你觉得冤屈,不如将定州留给李佑如何?”

    宋羡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丢给宋旻。

    宋旻将纸张拿在手中展开,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他们留在定州的人宋羡竟然也知晓?宋旻顿时愣在那里,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仿佛被宋羡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宋羡这是在威胁他,如果他们敢再轻举妄动,宋羡就会将证据交给朝廷,朝廷有了弹劾父亲的理由,节度使之位八成也会落空。

    宋旻瞬间的惊慌失措,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宋启正的脸色一变再变,他望着宋旻,神情中有几分失望,半晌才厉声道“你跟我来。”

    宋启正大步向前走,宋旻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跟上宋启正的脚步。

    荣夫人想到老爷那满是怒气的面孔,不由地手脚冰凉,忙带着人追过去。

    “祖母,我扶您进屋吧!”

    宋羡将宋老太太搀扶着躺回软榻上。

    宋老太太长长地叹口气“你父亲偏心。”

    宋羡小时候听到这话,或许心中还有有些波澜,如今早已不在意。

    “祖母不用担忧孙儿,”宋羡道,“您养好了身子,孙儿才能常伴左右。”

    宋老太太连连点头“我老了,若非精神不济,偏要与你父亲说个清楚。”

    宋羡看出宋老太太精神不佳“您要按时吃药。”

    宋老太太看向管事妈妈“我身子不舒坦,从今日起,除了羡哥儿我谁都不见了,也免了荣氏的请安。”

    管事妈妈应一声。

    宋羡坐在锦杌上,一直陪着宋老太太说话,知道宋老太太睡着了,他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

    宋羡走进书房,常安上前禀告“老爷刚刚带人去了衙署,三爷在祠堂里跪着呢。”

    宋羡点点头“将案宗整理出来送去给李佑,还有他们在定州安插的官员名录,也一并上交。”谁说宋旻承认,他就不会上报朝廷?

    宋启正做不成节度使。

    节度使可以空置,直到他去接任。

    宋羡看完了文书,这才梳洗休息。

    忙了几日宋羡很快就睡着了,不过一如往常一样,他睡得并不踏实,他梦到囚禁自己的木箱落入海中,海水从缝隙中灌进来,最终将他完全湮灭……

    却始终有一只小手拉扯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陪着他一起向下坠去。

    宋羡喘息着从噩梦中醒来,然后他将枕边的两块玉佩攥在手心里查看。

    两块玉佩如今已经合成了一块,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宋羡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窗外。

    天开始渐亮,宋羡一早就要出城巡营,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去一趟陈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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