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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上学那会儿,嘉勭与周轸意见相左时,常说的话,你冲动之前,不要求你三思,你哪怕两思一思,行不行?

    不行。我做什么事都三思四思的,那得多累啊!

    然而,极致舒愉的沉沦里,周轸记起了嘉勭的这句话,前尘往事都一杆子地翻了船。他清楚地明白,共他欢愉的人是谁,此刻,他依旧不后悔,三思四思的,他永远听不到嘉勉这样的声音。

    脆弱又足够迷人。

    背离她平日的冷清。

    像蒙尘生锈的铃铛,你去撞击它,才明白它幽远的声音有多动听。

    “嘉嘉,大点声,我想听。”

    施为者被她本能地绞着,桎梏感过于沉重,只能拿力道冲破,一记记,周轸怕她疼,又盼望她疼。

    他必须得让嘉勉说点什么,控诉他,赦免他,什么都可以。

    周轸一声声喊着她,变着花样的昵称,而嘉勉除了被他冲撞之下的声音反馈,并无其他,湿漉漉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拂开一把热汗。

    “周轸……”

    嘉勉甫出声,有人急急来应,捞她的手,咬她的手指,

    继而听清她的话,“开灯。”

    这个二小姐总和别人反着来,哪怕她紧闭双眼,却要开灯。

    周轸中途撤离她,去够着启动车子,揿亮车顶灯,短暂的理智反弹,促使他们清楚地照面,他问她,“看清了嘛,我是谁?”心跳声在彼此耳边。

    “姚师兄说,你是狗。”

    衬衫狼藉地敞着,周某人骂人,“他妈他才是狗。”

    灯下看嘉勉,她失魂落魄地,像被浆橹碰碎的水中月。

    也像德彪西的月光曲,沉静但足够热烈。

    周轸歉仄涌上喉头,却依旧不愿意忏悔。嘉勉的衬衫领口被他解散了,衣裳是月亮一般的蓝色,胸衣是黑色,罩在她朦朦的珠光白肤色上,一切停匀极了。

    他挨到她气息里,俯首压制地贴吻。

    冷热交替间,车窗载着先前的落雨,生成薄薄一层雾。

    封闭的空间里,旖旎生香,周轸抱嘉勉分坐在他身上,他喟叹且煎熬地扪着她,说她明明很轻,却像座小山般地压着他。

    “嘉嘉,人家是女菩萨,你是女佛祖。”佛祖翻云覆手,把猴头压在了五指山下。

    俗套的人跌进情网里,任何理智与教条,都是枉然。

    嘉勉闭着眼,甚至回想不起来,他们如何走到这一步,她只是恨他的轻佻,恨他的不管不顾,恨他可以把她轻飘飘的抛起来,再足够把握地接回怀里去。

    她伏在他肩上,栖息。他不累,她都累了。

    目光再盯着窗上的雾出神,鬼使神差地去够那层雾,寥寥几笔写成周轸的名字,不等他看清,一枚热掌印,匆匆盖上去,滑落下来。

    嘉勉问他,足够认真的眉眼,但言语又讥诮玩味,“像不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那枚热掌印。”

    就此,周轸才癫狂起来,是这个女人怂恿的。

    那汩汩的潮水,涨高了,没过头顶时,周轸的情话冲口而出,

    男人在朝上帝投降前,个个是天赋型的印象派诗人。他扪着同样是一身汗的嘉勉,“嘉嘉,我要你。”

    *

    上次来周轸住处,嘉勉只止步在他的厨房间。

    楼上两层,她全不知貌。

    周轸的卧室在三楼,六面镜的落地窗外,是S市有名的望山湖。这块地产当初就是毗邻望山湖而建。

    嘉勉从浴缸的盐浴里浮潜般地钻出水面,抹一把湿漉漉的脸,长发全贴在后背上。

    周轸进来的时候,她伏在窗边,看窗外幽暗生蓝的夜色,停雨了,甚至能听到山湖那边的蛙声。

    落地窗没有窗帘,反光的玻璃,只看得到外面。

    嘉勉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不要过来。”

    “我不过来,怎么拿衣服给你,怎么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烘干?”

    他总有理。

    空气里有新鲜的橙汁味道,周轸喊她回头,把手里的橙汁递给她,“喝点,也别泡太久,会血糖低。”

    嘉勉这才回过头来,人在水里动,显得轻盈单薄。

    她接过周轸手里的橙汁,一口一口喝得比孩子认真。

    微浪涌动着,呼吸起伏着,周轸坐在边上看清水中人胸前的痕迹,红了一片,一觉起来,没准会青。

    他干的。

    嘉勉匆匆喝完一杯果汁,把杯子递给他时,才意识到这个人在看什么。

    杯子递给他,他也不接。嘉勉一气,索性脱手了,杯子掉进了浴缸里,周轸没想到她这么大的脾气,笑且拱火,“哪有人这样的,我要下来捞我的杯子。”

    “你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有人乖乖停手了,撇撇嘴,问她想吃点什么,他来叫。

    嘉勉看他的手臂,没有血,他也不喊疼。

    已经快零点了,这个时候叫夜宵,别的也太当饱了,他的伤口失了血,“猪肝粥会不会很难吃?”

    “你的意思是要我吃?”某人不以为然,他说,他讨厌一切内脏的东西。

    而且,依她的性子,周轸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吃清淡的。”

    嘉勉横他一眼,她说,病人吃清淡是最大的伪命题。“因为没有营养。”她爸爸说的。

    周轸笑,二人就这深夜吃什么,陷入思考。

    最终也没得出个结果。

    因为周轸电话响了。

    *

    嘉勉洗完澡,穿的是周轸的睡衣。

    她从卫生间里出来,偌大的房子,她听不到一点动静。

    一路从三楼下来,二楼的楼梯口,听到楼下会客厅里有谈话声,不同男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浙江人的口音,一口一个周总地喊周轸,说这事他全不知情。

    也是听副手说,伤了周总,他这才连夜从温州过来的。

    周轸一袭白色浴袍,大喇喇地坐在自己客厅沙发上,轻装上阵也难掩入夜后的疲惫,洗漱后的短发没有干,额发随性地往后梳拢着,嘴上咬着烟,光着脚。

    深夜来访的几个男人,悉数没喝到周总一杯茶。

    穿浴袍的某人知会建筑商这头的大佬,少给我耍花招,你们关起门来的家务事,我半个字不想听。这些年,地产行业这些鬼打墙的闭环债,你拖着我我欠着你,拿了东墙补西墙,谁都想把钱在自己口袋里多捂会了。

    但桐城周家的楼盘向来口碑很好。周轸说,我的楼盘沾上血污事,犯了我父亲的晦气,你们个个吃不了给我兜着走!

    兜着走三个字,砸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嗡嗡回响。

    嘉勉作为偷听者很没品,听到了还像在给周轸唱衰。她手搭在栏杆上,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是中央空调的冷气太低了。

    楼下临时会议的几个男人俱是闻声抬头,看到一个清瘦婉约的女生从栏杆边擦过去了,很暧昧地穿着周先生的衣服。

    一行人这才自觉归去。

    那个浙江温州口音的男人抬头看楼上一遭,几秒后,再次抬头。

    暂时无话。

    周轸重新上楼的时候,嘉勉站在电梯旁,她的包还在车里,她想下到地库去拿手机。

    主人没穿鞋,客人有样学样。周轸自省,他在家没穿鞋的习惯。你得穿双,这让人看见像什么话,这家人都过得什么野人日子。

    他给她找来拖鞋,男士的睡衣睡裤太大了,罩在嘉勉身上,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给她挽袖口和裤腿。继续刚才的问题,“吃什么?”

    嘉勉却惦记着他的公事,“你会告那个伤你的人嘛?”

    “犯不着。我不告他,他已然就那样了。”

    建筑商那头自会料理。

    周轸用的是料理,嘉勉读出了些世故文章。无论如何,挥刀去向血肉之躯,永远不该值得饶恕的。

    一个人背后就是一个家庭,那个人没了,属于万家灯火里的一盏,就永远熄掉了。

    嘉勉要去车子里拿她的包,周轸要替她下去,她反过来问他,“你是怕我跑了嘛?”

    “有点。”他顺着她的玩笑认真起来。

    “嘉嘉,今晚你生气嘛?”

    这很重要。

    嘉勉没有回答他,而是去揿电梯,她说她去拿包。

    *

    周轸的厨房很少开火,弄也是最简单的西餐对付。

    这个点,也实在叫不到热腾有锅气的吃食了。

    他在厨房里做热三明治。

    嘉勉上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她的包,以及,一块积家的手表。

    是周轸匆忙之间解下来,落在后座的地毯上。

    “我能要求你一件事嘛?”

    “说。”

    嘉勉抿着嘴,鼻孔轻出一口气,“车子送洗,你自己去,不要假手任何人。”

    微波的时间正巧到了,钉地停下来,周轸侧首过来,看着略微局促的倪嘉勉,她的颜色再认真不过。那股劲仿佛学校要开家长会,她指定她父亲无论如何必须去一样的固执。

    周轸端着牛奶走到她身边,需要好好说话的时候,他偏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假手他人?”

    嘉勉气急不语。

    周轸却笑了,笑着说不逗她了。他甚至觉得,倪嘉勉一辈子都不会学那些女人莺莺地跟他服声软,她只会跟自己憋气。

    “好了,我都不送去洗,明天太阳一出来,我就自己接水管洗,好不好?”

    “……”

    “喝杯牛奶消消气。”

    “……我刚喝了杯橙汁……”嘉勉提醒殷勤的人。

    哦,对哦。

    嘉勉把他端着的一杯牛奶转弯送到他自己嘴边,不言不语,暗示分明。

    她的意思是,要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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