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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有意思。”

    左撇子的周轸拾起桌上的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好了他的名字。

    甘棠看他这样,不禁肺腑之言,有意思。

    当初周轸的婚事流出来,多少人惊讶多少人艳羡也有多少人鄙夷,甘棠都不在其列。

    她觉得或早或晚的事,女人的直觉。

    婚宴那天,甘棠贺新人之余,也打趣她的老情人,“我以为你不会甘心钻进俗套里去的,或者你的婚姻必然是利益捆绑物。”

    结果一半一半,周轸一半不能免俗,一半清醒市侩。

    那些个没能套牢他的女人,怪就怪,实力不够运气不佳。

    试问这样一个红白玫瑰于一体的女孩,背后有叔叔给她撑腰作盾,又像一阵烟似地活在周轸的记忆里。流言算得上什么,对于一个阅尽千帆的男人,流言只会成为他们审视女人春/宫/图一般的滤镜。

    “你和你老婆吵架了?”

    “这一架还不轻的样子,不然,那位清高又远社交的倪小姐不会高兴来我们店里扫货。”

    周轸接过**送进来的咖啡,呷一口,然后冷幽幽地投甘棠一眼,纠正她,“是周太太。”

    甘棠笑得更盛了,因为猜对了,再揶揄周轸,“你老婆从不来我们店里消费的,知道为什么嘛?”

    “因为我是你初恋。她喝醋。”

    周轸无可无不可,提醒甘棠,过去了,眼下只剩下朋友和交易,别乱给我立深情人设。

    “小心翻脸,生意都没得做。”

    甘棠从前和周轸谈恋爱的时候,时常被他的狗脾气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如今局外人了,看到他为了别的女人这么费思量地与她泾渭分明的样子,莫名有点不痛快。

    他都这么说了,甘棠只能点到为止。她要求自己不做小人,但也没有伟大到做圣人。

    他和别的女人蜜里调油,她又有什么好。

    切。

    公子哥从前玩人的伎俩,哪天全还报到他自己身上来,未必不是一种圆满。

    甘棠收回周轸签账的票夹子,“谢谢周总。”

    *

    晚上的应酬,周轸只陪了一轮就下来了。

    一来新客户,不必这么大的阵仗;二来,他和市场部的人倒苦水,今天不怎么担酒。身子不爽,喝趴了,难看不说,还进不了房门。

    市场部的经理人也有家室,懂得这种痛,瞬间惺惺相惜起来,卖命地给周总打掩护。

    某人轻松解除/武/装,最后一口酒也悉数吐在揩脸的热毛巾上。

    包厢更衣室里,周轸洗脸穿衣的时候,市场部的经理人和周总临走前取笑几句,说他见过周总太太,很温柔小意的女生,不该的,不该这么母老虎要周总这么意悬悬。

    周轸反口问经理人,那么,你太太彪在哪里?

    备孕狂魔。救命。经理人说他快要被这女人折腾到有障碍了,出差也算着排卵期跟我走的,你说要不要命。

    周轸:“那你今晚?”

    喝这么多酒……

    经理人总结:钱难苦,屎难吃。

    再添一条:女人难哄。

    添的这一条,周轸只认同一半。我不要哄她的人,我要哄她的心。

    临走前,周总还不忘鼓励员工,“加油,祝你好孕。”

    晚上八点半不到,江南惯是湿冷,江北那场雪到底没飘到这里。

    周轸甫进门,玄关门口的纸箱子里堆了一堆红薯、南瓜。他脱鞋的动静,方姨听见,有些意外,意外二子今晚回来的这么早。

    周轸脱了大衣外套,摘了领带,原本习惯不穿鞋进里的,今日破天荒地,从玄关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来,趿好问门口这堆扎眼的农作物怎么回事?

    嘉勉种的南瓜秋后就涝**,这是司徒妈妈送给她的,说这个南瓜留了好久,又粉又甜,做种一定很好。

    周轸闻言,蔑笑,“她是当真要去种田了。”

    方姨看着这小二子笑,心里****的,心想,好的也是你,阎王脸的还是你。一时不敢回应他。

    只说砂锅里有鸡汤,给你盛一碗?

    “不必了。”

    “嘉勉自己煲的。”

    “……那就尝尝,尝尝她有没有进步。”

    影音房里的隔音软包是周轸当初加固过的,里面放再激烈的枪战片,外面也闻不得一丝动静。

    有人难得今日好心情,躲在里面重温旧剧,还是那种老掉牙的清宫戏。

    周轸端着碗进来时,房里灯火通明。

    倪嘉勉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周轸走近看,才发现她睡着了,睡姿柔软,缩成只猫状,手里还捏着袋话梅。

    周轸一边喝鸡汤,一边顺手抽走了那袋话梅。

    沙发上的人没有动静。

    他干脆去调音响,声音键+到mAX值了,有人才徐徐从叠加的声音里骤醒。

    睡迷糊的人,看着有人始作俑者把声音开到噪音的地步。二话不说,先夺了他的遥控器,让一切回归细微的安静。

    屏幕上演到小燕子因为永琪不配合他们卖艺扮托,没头脑与不高兴二人顿生口角,箫剑好心出来劝和,谁知永琪醋坛子打翻了,瞬间火冒三丈。“情敌”立场对线,对方呼吸都是错的,还遑论要你说什么大道理哦。

    嘉勉坐正自己,继续看老剧,嘴里一颗话梅核吐到边几上的烟灰盘里。

    手继续往铝箔袋里摸,拈一颗往嘴里送。

    小时候嘉勉和嘉励一起看《还珠格格》,嘉勭偶尔投几眼,理不清剧情,问永琪怎么和小燕子在一起了,他们不是兄妹?

    嘉勉:假的,他们是假兄妹。

    今日的周轸问:我记得还有个知画?

    嘉勉:“没有。双女主最后百合了。”

    某人笑,但明显他不信,不信倪嘉勉的扯淡,再两三口喝完鸡汤,碗里的肉和料悉数没动,搁下碗,点评她的厨艺,“红枣搁多了,汤头有点甜。”

    沙发上的人:“不重要。”

    “嗯?”

    “我说你的意见不重要。”

    “我有说是意见?分明陈述事实结果。”

    “汤我炖了自己喝的,司徒妈妈送的老母鸡。”

    “别管老母鸡老公鸡,我只知道你骗人了。”

    嘉勉抬眸横他一眼,

    周轸站着垂眸,斗志昂扬,“煲汤,你煲汤绝不会只自己喝。”

    “你挡着我看电视了。”她面上并不理睬。

    然而,周轸雀跃极了,倪嘉勉就是那天上的镰刀月,满幕齐展展,唯有镰刀月像是撕破的一道小口子,泄露了天机。

    她始终没动静,那才是最糟的。

    她有动静,哪怕打家劫舍,周轸总有法子来应对来摆平。

    他依旧站在她视线之前,问她,“今天买什么了,你不是不喜欢那个牌子?”因着她说不喜欢,周轸买礼物,从来不考虑那个牌子。

    他拖她的脚凳来落座,挨在她跟前,问她,买什么了,拿来我看看。

    嘉勉人靠到沙发椅背上去,漫不经心瞥周轸几眼,“你见过甘小姐了?”

    “嗯。”

    又一颗话梅核从她口里吐出来,再拈一颗进嘴里,随即倪嘉勉从善如流的口吻,“哦,难怪今天回来的心情不错。”

    周轸一只手捉住她的脚踝,拇指捏在她的踝骨上,“你眼瞎,我哪里心情不错,我心情坏透了,有人给我送张七位数的账单,她成心的!”

    “我以为这对于周先生来说,是例行公事。”直到如今,嘉勉从不过问他从前的事,今日,她倒是有些八卦了,“你从前的情人不送账单给你嘛?”

    “她们不敢。不敢动辄七位数的账单,他妈真当我凯子了。”

    周轸盯着嘉勉,再言,“只有你敢,周太太。”

    嘉勉要缩脚,某人不让。

    他喝了酒,身子暖暖的,手尤是。倒是嘉勉,像块冰疙瘩,脚冰冰的。他捞她的两只脚,往他腿上搁,身子挨过来,帮她暖她的冰疙瘩。

    嘉勉有意挣脱,某人不依,随即一把扽着力道,把她人整个拖了过来。他后背挨到另一边沙发上,嘉勉被迫伏在他肩上,他继续问她,“去甘棠那里,只为朝我泄愤?我不信,这不是倪嘉勉的作风。”

    房里没开暖气,她身上穿得单薄,只一件薄毛衣,贴着身,他能清楚摸到她的脊背线。

    嘉勉不答他。

    “我也要吃话梅。”

    你吃你的,嘉勉把手里的铝箔袋子丢给他,岂料某人才不稀罕,他拨正她的脸,拇指和食指很用力地捏在她下巴处,企图撬开她的嘴巴,“我要吃里面这一颗。”

    嘉勉被他摁着脑袋,人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几次闪躲都无济于事。

    她要喊方姨,来试图打破局面。

    某人箍着她的腰,骂人,“叫魂啊,她听不见,听见也不敢进来。”

    窸窣间,嘉勉气不过,也骂他,混蛋。

    混蛋不依不饶那颗话梅,嘉勉干脆吐给他,别到时候真闹出洋相,谁吸进去,堵住食道也好气管也好,要出人命的。

    她缴械了,某人勾衔到那颗话梅,转脸就吐掉了。

    谁要吃什么鬼话梅。

    周轸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来,眉眼饧涩,最后一遍耐性问她,“送账单只是为了气我?”

    嘉勉确实不喜欢那个牌子,尤其知道甘棠的存在后。他又派小旗连日地跟着她,杨太太那里的手术很成功,嘉勉去探望之余,帮杨太太跑腿,给她老闺蜜买生日礼物。

    半公半私,嘉勉也确实赌气花钱了。

    账单悉数要甘棠送给了周轸。

    某人心不在焉地听后没甚言语,只是扪着她,没头绪地来了句,“结束了吗?”他双关地问嘉勉,也咬她的耳朵,气息全灌进她的衣领里去。

    “嘉嘉,别和我闹了,好不好?”他想到她也马上要生日了,这会儿卖乖也好诚意也罢,周轸恨不得全倒给她,“你不是喜欢桐城的老房子嘛,外婆那里那套,前段时间老头闹着要整修赁出去,嘉嘉,我们把它拿下来,按你喜欢的风格整修,以后夏天我们就搬到桐城住。”

    嘉勉一向喜欢带天井院子的房子。她喜欢那样软水江南的斑驳粉黛和走街串巷的烟火气。

    嘉勉很喜欢在周轸跌入情.欲里去时,偶尔睁眼看他,看他沉迷地闭眼。饶是这样丢盔弃甲的关头,周轸依旧是好看的,好看的叫人随他一起着迷。

    她从来不怀疑他说的话,也不怀疑办事的热情。

    然而,有些事跨不过去,始终原地踏步。

    她不想今日回来的周轸只是屈服于短暂旷别的欲.望,一把火烧完,该怎样还是怎样,重复错误,如同闭环的魔障一样。

    唏嘘且没有意义。

    他提到了那栋旧房子,嘉勉拿手微微格在他胸膛上,气息不平,“周轸,我们明晚去那里看看好不好。”嘉勉想去,想去看看院子里那处长凤仙花的花坛子还在不在了。

    她有话对他说。

    “好。”被欲/望炙烤的人昏昏然一口应下。

    他全然忘了**下午给他梳理的明日行程,明晚他应了周轲那里的饭局。老大轻易不张口求人的,说是几个人脉是老二“岳父”倪少陵那头的,需要他这个女婿出面背书下。

    周轲那头再三打招呼,老二万万要来,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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